沈志栋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的发心,嘴唇颤抖的不像话,眼里变得愈发浑浊,直到两行泪滑了下来。
他费劲力气勾住了沈戾的手。
沈戾没动,任由他勾着,如果不是他话语停顿与平常差别太大,温陌都没发现他的情绪。
“你不用对我忏悔祈祷我的原谅和理解,我不要求别人所以也好像无法真正理解别人,但我不怪你,因为在我眼里就没有父亲这个词汇,没有,就不会抱有期待和幻想,以前是,现在更是。”
他抽回手,替他揩去嵌进皱纹里的泪水,他不怪他因为没有期待,这是一种一种原谅和释怀吗?好像怎么定义都不太准确。
“我庆幸的是,你当真放过了我几年,让我没有成为你。”
这样的话,沈戾只有在此刻才能说出口了吧,他这样好,过去的黑暗不会成为笼罩他一生幕布。
严歌璇背对着众人,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神情,只有温陌发现她抬了抬手。
温陌这辈子没感受过来自亲人的温情,本以为自己足够冷漠,何况这一家子也算不上什么深刻的亲情,但看着这一幕不免有些凄怆。
大概是人总是回对垂暮者产生怜悯,而到死都不能得到妻儿的原谅,的确可怜。
无由来的悲凉随着满屋的香火烟雾弥漫,飘散,烧到最后,变成一捧捧灰烬,火星明灭闪烁,苟延残喘着,然后一颗一颗消失的一干二净,剩下空落落的,站都
站不稳的茫然。
打破这层氛围的是陆蓉,“你对不起他们母子,就对得起我吗?”
温陌在里面待不下去,最终还是起身推开门出去了,何况严歌璇很介意温陌在场,她感觉到了。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了一会残阳,拿出手机,拨了120,入了秋后天黑得快,太阳下山后几乎是一秒入夜。
陆蓉等不到回答,几步跨到沈志栋面前,富太太姿态完全消失殆尽,像街头巷尾的泼妇,“那年你沈氏连个贷款审批都拿不下来了,是谁陪着你渡过去的,是我,是我。”
沈戾已经站起身来,抄着兜站到一旁。
所有人都知道,比照沈戾母子,她足够幸运,陆蓉或许有苦难,可她的苦难来源于自己,来源于她哥,而她哥死在她手里,这意味着陆以宸这辈子只能和她是婶侄关系
沈志栋颤抖的眼尾悄悄闭上,他不愿再看一眼,要知道陆蓉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在股东会一呼百应,
是因为他的纵容。
陆蓉的那些破烂事,他可以忽视,可能是因为不爱,才能够忽视,对于严歌璇和林业成之间的暧昧不清,他怎么就容不下沙子了呢?
温陌出去后,严歌璇才猛的转过身,走到陆蓉面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领口的盘扣,一条条疤痕从脖子蔓延,醒目,刺眼,一下子就扎进了所有人眼里。
相比她的歇斯底里,严歌璇的冷静更显得悲凉,陆蓉原本还有话要
说,突然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你说他对不起你,你又知道我受了多少。”她说完面对沈志栋,“你现在当着这些牌位求我原谅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我原谅不了,就算是死了我也原谅不了。”
沈志栋被她这句话逼的再次睁开了眼,只一眼便偏过了头,逃避是天性。
“沈志栋,你留给我的,只有我身上的这些,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困在这座宅子里,才换来你好不容易容纳了自己的亲儿子,你可笑吗,你逼着我和沈戾断绝母子关系,现在让这个女人在这里跟我对峙跟我谈公平,你该去死。”
那一条条疤太沉重,烧的沈戾也想逃避,上一辈的陈年往事,他没心思参与,但心绪停在了一处荒凉之地。
烟雾给他们周身都笼上了一层薄纱,所以困住她的究竟是什么?真的是这一堵堵围墙?真的是这一个个牌位?
“炎瘴蒸如火,光阴走似车,你终于要死了,别妄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善不了,只能恶终才对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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