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骤止。
初柠轻轻跺了下脚。
楼道陡然明亮,初柠看见唐琦坐在下方的楼阶处。
唐琦背对着她,初柠只能看见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弯腰蜷抱着双膝,似在幽咽。
初柠慢步走到她旁边坐下,给她披上外套。
地板很凉,墙上的窗户没有关紧,风刮在她们身上,初柠的手指贴过唐琦的肩袖,指尖皆是寒意。
外套将唐琦裹得严实,初柠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哭了多久。
初柠没问。
唐琦把头埋在膝盖里,没有抬起来,哭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只是环在腿前的手越来越紧。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谁。
沉默间。
初柠抬手捂住耳朵,顷刻,四周万物俱寂。
她盯着地面,小声说:“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可许久。
旁边的人都未有所动作。
初柠放下手,扭头去看唐琦。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琦抬起了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里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泪水。
她的眼神很复杂,也很懵懂,充满了探究,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初柠要这么做。
相视无言。
唐琦率先开口,哭久了,风又太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你没对我说‘别哭了’?”
初柠本来以为唐琦是在质问,可她发现,唐琦的眼神异常的认真,隐约还有些执拗。
初柠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别哭了’呢?你哭是因为你现在很难过,你难过,所以想哭。你想哭,那就大声地哭出来。”
初柠语气平常,仿佛这样是如此理所当然。
唐琦却愣住,沾着泪花的眼睫轻颤,好像听到什么意外的答案。
初柠见此,说:“不对吗?”
意外吗?
不对吗?
唐琦没回答,她又张开唇,自顾自地说:“我哭,是因为我考差了,我只考了二十五名,我没有达到我妈妈的要求,没有考进年级前五,我让她失望了。但我好像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没用,考差了就只会哭。”
说着,唐琦不受控地哽咽住。
初柠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用手轻轻地给她擦眼泪,然后,安静地倾听。
莫名的,唐琦感觉嘴边一下子涌现了许多话,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迫,她说:“就这样,我也配哭吗?”
初柠闻言,很肯定地说:“当然可以啊。”
她看着唐琦,很认真地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都是你的权利和自由,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想就可以。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困了就睡,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是,又好像不是。
这和唐琦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并不一样。
唐琦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好半天,唐琦声音很低很低地说:“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和我说,‘没关系,想哭就哭’的人。”
小学的时候,唐琦期末考试考了99分,她很开心地拿着卷子跑回家和妈妈分享。
可妈妈知道分数后,只说了句“那又怎么样,你又没考到一百分。”
初中的时候,唐琦考进年级前十,妈妈说,“别骄傲,你只是运气好而已,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到了下一次,唐琦真的没考进前十的时候,妈妈却又摇头叹气,“连前十都考不进,你以后可怎么办。”
没有预想中的夸奖,只有妈妈一次次的失望,她好像怎么也无法让妈妈满意。
唐琦有些难过,她哭了。
可妈妈又说,“不许哭,哭有什么用,一点不坚强。”
爸爸也会说,“女孩子就知道哭有什么用。”
考99分没用,考不进前十没用,只知道哭没用。
她好像不配哭,她哭了就不坚强,就更没用。
可是唐琦真的很想哭,但是不可以。
所以,她只能忍住。
忍不住,就一个人躲起来,一边暗暗责怪自己没用,一边愧疚地偷偷哭。
好像这样,她就是坚强的人,是不会只知道哭的没用的人。
哭泣,好似也成了一种罪过。
明明是在释放她的悲伤,却成了勒住她的绳索。
初柠愣怔半拍,她没有追问。
初柠只是歪着头,用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和温柔,笑着说:“那你很棒,辛苦了。”
初柠的声音低柔,像是在和朋友随口聊天:“所以呢,还想哭吗?”
唐琦撇嘴道:“总哭鼻子不坚强。”
初柠替唐琦拢了拢微滑下去的外套,看着唐琦,说:“哭泣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坚强的标准,只是我们情绪的自由。而且不坚强也没什么的,没有人规定你必须一直坚强。”
唐琦眼神闪烁,又道:“可是,哭了又没用。”
初柠笑着回答:“但是不哭也没用呀。”
唐琦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初柠又问了遍:“所以,你想哭吗?”
唐琦有些忸怩地低声说:“你看着我哭,有点尴尬。”
初柠笑:“那我蒙住眼睛。”
说完,初柠真的用手捂住眼睛,她语气略俏皮道:“好了,我现在看不见了。”
唐琦一下子没忍住带着哭音笑出声,像是又哭又笑。
笑着笑着,她竟然真的又哭了。
只是这次,她突然没那么难过了,是一种很轻松的哭。
边哭,她边用手擦眼泪,擦着擦着,手背全是水,越擦,脸越花。
下一秒,她拽过初柠的袖子擦眼泪,状似凶巴巴地道:“你让我哭的。”
初柠没说话,没有挡住的唇角挂着笑。
过了会,初柠忽然说:“唐琦。”
唐琦闷声道:“什么?”
初柠一字一句,语气真挚地说:“其实,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不是只考了二十五名,你是全校第二十五名,是一千五百多人里的第二十五名。你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厉害的。”
初柠觉得,唐琦没有让人失望,她不是没用的人。
只是,优绩主义下,学生时代的大家似乎都习惯性地用成绩去评判一个人的优劣,总是去追求“别人”的更好,反而忽略了自己的优秀。
但其实,初柠认为不对,可偏偏她是优绩主义的既得利益者,是旁人称赞的好学生,是别人。
这些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似乎格外的大逆不道。
可她仍旧在心里,默默地圈出一小块地方,把她的“叛逆”变成一颗颗种子,栽进去。
她想,或许有一天,种子也可以发芽,生苗,成树。
—— “你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厉害的。”
这句夸赞从年级第一的嘴里说出来,不自觉让人怀疑有些嘲讽的意味,可初柠的语气特别认真。
说这句话的时候,初柠手指张开条缝,露出一半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很清澈,很诚恳。
眼眶温热,泪水一下子又出来了。
她又抬起初柠的胳膊,将对方原本干净的袖子,擦得满是水痕。
明明嘴角扬起,可唐琦还是嘴硬道:“你这样夸我,说不定我就骄傲了,然后就不想向前走了。”
听出女孩语气里的开玩笑,初柠嗓音也轻快不少,她说:“没事啊,那你就往旁边走。不能向前走,你就朝东西南北,四面八方走,总有条路能走的。”
唐琦滞了瞬,原本堵着的胸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松快感,她调侃道:“你在旁边,挡住我了。”
闻言,初柠挪开手,露出一双完整的眼,她说:“没有哦,我和你一起的。”
唐琦忽然就笑了。
初柠也笑了。
不是平日里沉稳又礼貌的笑,是那种彼此都发自内心的很轻松的,和朋友间打闹愉快的笑靥。
少顷。
唐琦情绪缓和了,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感,又恢复成先前那副冷肃的样子,她说:“我好了,我们回寝室吧。”
坐久了,两人的腿都又冷又麻。
互相扶着站起来,初柠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头,从兜里掏出颗糖,递给唐琦。
她说:“吃糖吗?”
唐琦撇了撇嘴,下意识一板一眼道:“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初柠弱弱合上手掌,要收回手。
唐琦见状,伸手抢先一步拿走初柠手里的软糖,似是怕初柠反悔,她撕开包装就立刻塞嘴里。
随即,解释道:“偶尔吃吃没关系。”
初柠配合地微笑,没拆穿。
刚走两步楼梯,唐琦想到软糖熟悉的包装,倏地说:“那包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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