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院子里,积雪早已被扫到一旁,天色依旧昏暗,灰蒙蒙的山脉和惨白的雪面交相辉映,令人生出几分凄凉和茫然。
沈无坷戴上头盔,骑上电瓶车,毫无声息地驶出了院子。孟极站在二楼,看着她渐行渐远,手指不自觉地在栏杆上敲击。终于,她转身进屋,几乎是无意识地取了钥匙,又迅速下楼。
楼下静得仿佛一切都冻结了,只有张明德在厨房里收拾着锅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孟极没有发出声音,径直穿过院子,打开车门,顺着电瓶车的痕迹追了上去。
雪峰村近年来修了几条水泥路,虽然窄,但也能容得下一辆车出行。孟极开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沈无坷的身影,她在前面不快不慢地骑着电瓶车。
几次转弯后,地势逐渐抬升。直到沈无坷将电瓶车驶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孟极才在巷口停下。
她关上车门,站在巷口,看着沈无坷在一座老旧的宅院前停下车,熟练地打开大门,推着电瓶车走了进去。片刻后,二楼的灯光随之亮起。
等灯亮后,孟极才走了过去,停在锈迹斑斑、贴着对联的铁门前,打量着这座古老的木质建筑。
主楼的外墙呈深褐色,显得有些沉闷。屋顶中央的两片羽毛装饰在夜色中失去了光泽,冰冷地立在屋檐上,两侧格外点缀的羽毛徒劳无功,只增添了一份诡异的感觉。
突然,一股阴冷的感觉从黑暗中袭来。孟极下意识地侧过身子,迅速望向右侧。
那儿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孟极顿时心中一紧,她定了定神,再次仔细端详,才发现那是个老人,她满脸皱纹,看起来像是木板上刮出的道道裂痕,干枯而冷硬。
她松了口气,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老人开口说了几句话,用的是本地的方言,孟极只懂得零星几个字。见老人依然站在原地,知道此时不好再动手,便转身上了车。
到达民宿时,孟极透过车窗看见张明德正忙着扫院子。她将车停在停车区,刚准备走进去,张明德忽然叫住她:“去玩了吗?”
孟极不动声色地拉高了冲锋衣的领口,从鼻间“嗯”了一声。
她上楼后拿出手机,看李慈若是否给她发了消息,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片寂静,只有宿舍群里有人在问下学期是否有人会回学校。
孟极看了看群消息,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一切都很平静,但她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却没有找到那种让她焦虑的源头。
她的目光在房间内扫视着,最终定格在地板上的书包。那一瞬间,某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她不由得走上前去,手指迅速地拉开了拉链。
书包内一片空旷——面具不见了。
孟极迅速合上书包,随即从前面的夹层中抽出钱包,检查了一番。身份证仍然在,她的,李慈若的,都还在,只不过……
她盯着钱包里排列整齐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心里一沉。
证件的位置有些微妙的变化,不是她自己放的那样。有人碰过她的身份证。
她真是太疏忽了。
孟极走出房间,寒冷的风扑面而来,意外地让她感到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停下脚步,开始冷静地分析:按照那个师傅的说法,这个面具应该是被杨续宗偷了之后藏在沈泽仪家里的。张明德应该也不会把面具放在旅馆里,所以,在面具到她手上之前,很可能一直都藏在沈泽仪的房子里。加上她现在又找到了沈泽仪的住处,事情已经变得简单了许多。
面具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纠结下去也没什么必要。至于她的身份被张明德发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孟极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屋时,突然注意到那个带孩子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的栏杆旁,无声地抽泣着。
孟极隐约记得她叫周睿,但她们之间并没有太多接触。她也不喜欢探究别人的隐私,便只是冷眼看了下,转身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楼下,张明德注视着孟极关上门,片刻后,她拿着扫帚走进了屋内。楼下依旧昏暗,那盏头顶的灯已经用了十年。张明德本想等过完年再更换,但现在,她已无心顾及这些琐事。
她走进小房间,脱下手套,目光落在床上的面具上。
这个面具,曾经象征着一种不可动摇的信仰,挂在墙上、戴在男人的脸上,那是一种绝对的权威。但如今,它静静地躺在床上、压在柔软的被子上。身旁的陪伴着的不再是其他面具,而是一个毛茸茸的泰迪熊。
张明德将面具随手塞到床底,随后打开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身份证,照片中的人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按照身份证上的时间,那是她十六岁时的模样,虽然看起来有着少年人刻意表现的冷漠,但那时的她仍保留着一丝温和,少了如今的阴郁。
她看着上面的“孟极”两个字,心想,或许只有华姐能知道她是谁了。
但……她不能让华姐知道有这个人。
她必须想办法让她赶紧离开这里。
与张明德相同,孟极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
——要尽快找到李慈若的妈妈。
她的时间不多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病房里的光线冰冷,躺在床上的患者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她的呼吸虽然急促但却保持着平稳,像是在最后的挣扎中守住某种秩序。
护士推开门,先扫了一眼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确认无碍后走近病床,低声问道:“李女士,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慈若缓缓睁眼,声音低哑:“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护士点头,不再多言。她开始熟练地戴上无菌手套,取出新药包,给她更换新的敷料。李慈若一如既往地配合着,脸上无波无澜,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在所有病人中,李慈若始终是最能忍受疼痛的那个。护士回想起李慈若初入院时的模样——那么温柔、那么平静,谁也想不到她会在痛苦的治疗中坚持下来。她的病情复杂,伴随多种并发症,医生一度认为她撑不过一年。
但她做到了,手术成功了,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康复欢呼雀跃。可是命运总是无情,没过多久,她再度感染,不得不继续留院治疗。
护士见过太多的病人,大多数人在李慈若这样的情况下,早已心灰意冷,放弃希望,可李慈若却不太一样。
尽管身体一天天虚弱,容颜也逐渐憔悴,她看起来却依旧从容,不显一丝疲态。
病痛在她身上仿佛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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