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宣纸就干了,吴秋杏将宣纸拿起来展示给玄烨看。
见玉录玳点头,她放下宣纸点燃旁边的宫灯。
赫舍里·芳菲脸色微变,手指渐渐握紧,眼神频闪,显见的心中并不平静。
而春莺,整个人已经开始了发抖。
等吴秋杏将宣纸放在宫灯上烤,赫舍里·芳菲脸色开始发白,她隐晦地看了眼纸篓里的宣纸,垂下眼眸,不发一语。春莺更是已经抖若筛糠。
这二人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事情到了这里吴秋杏的戏法其实可以结束了。
只鉴于之前赫舍里·芳菲口口声声要人证物证,玉录玳便没有叫停。
等吴秋杏烤干了宣纸,便见上面显现出了几个焦黄的字。
玉录玳看了眼一脸颓败闭着眼睛的赫舍里·芳菲,说道:“劳嬷嬷将那纸篓中的宣纸也一并烤一烤,看看能不能再变出些戏法来。”
“是,奴婢遵命。”吴秋杏领了命令便开始烤纸篓里的宣纸。
玄烨脸色黑沉,意味不明看了眼赫舍里·芳菲。
梁九功领着位老嬷嬷刚踏进偏殿大门,就闻到了一阵好闻的焦香味。他心中纳罕,不是来审人的么,怎的这般香甜?随后,他注意到身边老嬷嬷的脚步顿了顿,身侧的手也握了起来。梁九功眼睛一眯,心中便有了数。
“皇上,娘娘,奴才把人带来了。”
正在烤宣纸的吴秋杏闻言顺着声音望过去,一惊,手一顿,差点燎到了手里的宣纸。玉录玳心中微动,朝梁九功身边的老嬷嬷看去。
那老嬷嬷肃着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主。
说实话,这样的老嬷嬷在宫里并不少见,但能让吴秋杏差点失态的,玉录玳只想到了一个人——赵冬鹊的姑姑。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能安然将两个慎刑司退下来的嬷嬷塞进坤宁宫的高人。
想到这里,玉录玳一愣,若赵冬鹊的姑姑是赫舍里氏的人,那她将吴赵两位嬷嬷塞进坤宁宫可就有讲究了。怪不得能引得吴秋杏失态,估计她也是想到了这层。
玉录玳揉揉额头,这后宫屁事真多!
这边玉录玳偷偷吐槽,那边吴秋杏已经将纸篓里的宣纸都烤了一遍。
“皇上,娘娘,请过目。”吴秋杏将烤出字迹的宣纸展开。
玄烨与玉录玳同时看过去。
‘将宫中曼陀罗悉数毁去'
珍答应不留’
“赫舍里庶妃不是说与珍答应无冤无仇吗?”
玉录玳正觉得心烦,语气里就充满了阴阳怪气,她嗤笑一声:“这无冤无仇的都‘不留 人家了,要是有冤有仇的,你不得把人家挫骨扬灰啊!”
“你把这宫里当什么了?菜市口吗?”
这话有些过了,但玄烨没有制止,反而跟着阴阳怪气:“你很该再写一张‘将噶禄府中的曼陀罗销毁’的字条。”“皇上!”赫舍里·芳菲跪伏在地,心念电转,“皇上,嫔妾有罪!”
不待玄烨说话,她又立刻说道:“嫔妾之前禁足的时候,珍答应嘲笑嫔妾,嫔妾气不过,看了《万物志》知道曼陀罗花有毒,便让赵娘 想法子弄到此花掺到了珍答应的膳食中去。”“嫔妾知错,不该为了些口角就肆意伤害珍答应。”
“但请皇上明鉴,嫔妾一开始只是想教训一下珍答应,并没有害她性命的意思。”
“是,是赵嬷嬷下手重了。”
“刚巧了,嫔妾又听春莺说了大阿哥的事情,怕因此被牵连,心中害怕极了,这才写了这两张字条,想让春莺递给赵嬷嬷,让她将曼陀罗都销毁。”“皇上,嫔妾虽然位份低,可也是大阿哥的庶母,怎么可能会对他出手?”
“这就是一个巧合而已啊,皇上!”
“且,且珍答应不留’的意思是,是珍答应那边用剩的曼陀罗花也别留下,一并销毁了的意思!”“嫔妾虽不无辜,但在大阿哥的事情上却是冤枉的啊!”
“求皇上明察!”
梁九功揣着拂尘候在一旁,心想:这才是后宫娘娘主子犯错被抓后的正常反应嘛,直接甩锅给手下的人,她自己总是清白无辜的。哪里像钮祜禄妃娘娘似的,遇上事还想方设法护着手底下的人。
被他念叨的钮祜禄妃娘娘心中却是无语得厉害。
之前这赫舍里·芳菲说无凭无据不能定她的罪,她不服。
如今人证有了,物证也有了。
结果呢,人家还是不认!
人家是朵美丽的白莲花,只是想教训教训珍答应那个碎嘴子,哪里知道手下人会错意,直接下了重手。后来人家听了多嘴宫女的话,意识到曼陀罗牵扯到了皇嗣,怕引火上身,就想让手下人毁去曼陀罗,免得受牵连。至于珍答应,人白莲说的是掺在她膳食里的曼陀罗不留,这要是手下人会错了意,杀了人,跟她也是没有关系的!这口才,这逻辑自洽的能力,玉录玳都服了。
更让她佩服的是,赫舍里·芳菲话音一落,春莺和赵嬷嬷同时下跪请罪:“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好么,玉录玳被震撼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主动把锅往自己身上背的!
玉录玳下意
识看向康熙,若他这都不严惩,那晴雪缎之事,她便不能说了。都说康熙对元后用情至深,所谓爱屋及乌,赫舍里·芳菲可是元后亲妹妹。
这个赫舍里·芳菲又这么能说会道,别到时候她说了晴雪缎布偶的事情被人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厌胜之术可是帝王最忌讳的东西!
要确保自己不受牵连,她还是自己个慢慢查吧。要是这样,那这里就没她什么事了。
反正她说要治赫舍里·芳菲的罪也不好使,她上头可有人呢!玉录玳闭口不言,等着康熙决断。康熙气笑了,赫舍里·芳菲是拿他当傻子哄吗?以为他会信这一连串的鬼话?
大阿哥受的苦是两个奴才的性命能补偿的?
“梁九功!”他正想说将这三人送去慎刑司严刑拷问,务必问出真相,将牵连进大阿哥中毒案的一干人等全部揪出来治罪,就听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皇上,秦嫩嬷求见。”
听闻是太子的奶嬷嬷求见,玄烨立刻说道:“快让她进来。”
“秦嬷嬷,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好?”
“皇上放心,太子殿下一切安好。”秦香纱福身行礼,继续说道,“只太子殿下忽然想吃一道点心,御膳房的人做了几次太子殿下都说味道不对。”“奴婢想着,那点心的方子是昔日皇后娘娘从家中带来的,便想请赫舍里庶妃帮忙指点一二,这才冒昧前来。”
“奴婢不知道皇上娘娘在此,还请皇上娘娘恕罪。”秦香纱说完话便蹲身请罪。
玉录玳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比白月光杀伤力更大的是什么?是白月光加上白月光拼死生下的孩子!
行了,收拾收拾走人吧,这事都是那些奴才的错,跟白·赫舍里·芳菲·莲毫无关系,人家只是使了个小性子,清清白白着呢。显然,和玉录玳一个想法的人不少,至少跪在地上的赫舍里·芳菲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
元后是张王牌,再加上太子,在康熙这里几乎无往不利。
至少现在的康熙对太子绝对是真心实意捧在手心里的。
玉录玳想得没错,玄烨果然为了太子妥协了。
“春莺,赵嬷嬷杖毙,赫舍里庶妃失察,罚俸一年,继续禁足。”
玉录玳看了眼满脸灰败被拉出去却一个字都没有辩解的赵嬷嬷,忽然觉得这事情又讽刺又可笑。
讽刺的是康熙以明君自居,行事却这样不公允。
合着就他的白月光和白月光之子是人,其他人,哪怕是他的另一个儿子都不配得到公正的对待呗。
可笑的是,她以为赵冬鹊的姑姑是个人物,没准能放个大招什么的,结果就这?
人直接就成了赫舍里·芳菲的替罪羊被拉出去杖毙了!
“宫里的人命不值钱”这句话的含金量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玉录玳有些意兴阑珊,她扯了扯嘴角,福了福身,轻声说说道:“今日奔波了一天,臣妾也累了,先行告辞了。”吴秋杏忙福了福身,扶着玉录玳离开了偏殿。
玄烨因为太子妥协本就心中不快,见玉录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敷衍着行了个礼就走了,心中更是生气。
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狼狈。
他深深看了眼赫舍里·芳菲,袖子一甩也走了。
待出了储秀宫,他恶狠狠说道:“梁九功!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给朕脸色看吗?”
梁九功:……谁?谁敢?
“她是太子庶母,就不能有一点慈母之心吗?”“太子关系国本,她身为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便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梁九功:……哦,娘娘!
“朕说不惩戒了吗?朕这不是想等着保成再大些再处置吗?”
“如今保成年级小,又没有亲额娘教导,把个姨母看得重了些,等以后长大了,懂了道理,就不会这样了。”"到时候,朕再把人处置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来储秀宫之前还好好的,走的时候丧着个脸,不就是在指责朕处事不公吗!”
梁九功:……就是!
“就是”什么,就见仁见智了。
玄烨不管不顾输出了一大段,总算把心虚给压了下去。
"回乾清宫!"带着怒意和发泄的声音伴着龙行虎步消失在宫道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梁九功清了场,所以,话是传不出去一点的。
别说玄烨说的这几句话传不出去,按照常理来说,便是储秀宫发生的一切都不应该传出去。但储秀宫这事却是被有心人传去了两个地方。
延禧宫
“奴婢听报信的说,钮祜禄妃娘娘当场就给了皇上脸色瞧。”竹溪扶着那拉·蕴如坐下,帮她按揉太阳穴。那拉·蕴如的脸色很不好看,既是照顾大阿哥累的,也是听到消息后气的。
她冷笑一声:"元后生的孩子便那样娇贵!"
“我的大阿哥吃了那样多的苦,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却及不上她的儿子要吃的点心!”
“皇上永远都是这样有失偏颇!”那拉·蕴如眼中透出阴狠,“没关系,他不给大阿哥的公道,我可以自己要!”“主子别冲动。”竹溪立刻安抚,“大阿哥好不容易回到了您身边,您可不能因小失大啊。”“竹溪,我
忍不住!”那拉·蕴如恶狠狠说道,“当年,他怎么没有跟着去了!”
“主子慎言!”竹溪骇然,忙打开门窗检查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捂着胸口走回来,“主子,这样的话您永远都不能再说了!”她的语气里带着难得严肃:“当初是迫不得已才……”
"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大阿哥吗?"“如今大阿哥好不容易回到了您的身边,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那拉·蕴如沉默许久,终于长长吐出口气:“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对了,娘娘救了大阿哥不说,还为了大阿哥奔波,如今又为了这事得罪了皇上,你说,咱们是不是要送些东西过去永寿宫表表心意?”"也好让娘娘知道,咱们是站在她那边的!""主子现在什么都不做比较好。"“那咱们不成忘恩负义了吗?”
竹溪失笑:“延禧宫现在可是闭着宫呢,您若是冒然送东西过去,让娘娘落人口实反而不美。”
“倒不如,等大阿哥恢复了康健,延禧宫宫门重开后,您带着大阿哥,带着重礼正式拜见娘娘更为妥当。”
“你说的对,横竖日子还长,我总能多找些机会好好谢谢娘娘的。”
玉录玳倒是不知道,她一时感怀会让那拉·蕴如误以为她是在为大阿哥抱不平。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误会,她确实觉得大阿哥有些可怜。或者说,这宫里不被康熙重视的阿哥,都可怜。她扶着吴秋杏的手,放缓步调慢慢走在回永寿宫的宫道上。"那位赵嬷嬷就是赵冬鹊的姑姑吧。"玉录玳说道。
吴秋杏点头:“是,奴婢从冬鹊那里回来就想跟主子说的,冬鹊阻拦皇上接大阿哥回宫的事情可能是受了姑姑的引导。”“没成想,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发生,奴婢还来不及跟您禀报,姑姑竟然就这么….…”说到这里,吴秋杏放开扶着玉录玳的手,跪在地上说道:“还请主子相信奴婢。”
“奴婢与冬鹊当日确实是受了姑姑的恩惠才得以在坤宁宫栖身。”
“奴婢对姑姑也是感恩不尽。”
"但奴婢与姑姑只有恩义,绝无其他勾连!"
“自娘娘说以永寿宫掌事嬷嬷之位虚位以待时,奴婢就发誓效忠娘娘,一辈子都不会背叛!”
她又加了一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玉录玳把人扶起,安抚地拍拍吴秋杏的手:“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都看在眼里,自是相信你的。”赵冬鹊不是个聪明人,能从慎刑司全身而退全赖吴秋杏周全。
估计那会儿赵姑姑也没有想到赵冬鹊能逃出生天。
她费功夫把这二人安排进坤宁宫那肯定是存了物尽其用的心思的。
只是赵冬鹊不是个能办事的料子,吴秋杏她又信不过,最关键的是,时机还没有到。
所以,她对这二人就一直没有提什么要求,只在赵冬鹊去看望她的时候说些“太子是国本”的话潜移默化。
而吴秋杏为人聪明机警,赵姑姑自然不敢在她面前表明立场。
不然,为了下半辈子的安生,吴秋杏怕是很快会想办法离开永寿宫另寻出路,免得被赵姑姑拿捏,丢了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赵姑姑呢,怕是想着等事赶事,吴秋杏想不就范也不行的时候再图穷匕见的。
而这把匕首很可能是冲她来的。
可惜,机关算尽,赵姑姑想必也没有算到,她就这样草草下线了吧?
玉录玳轻扯了扯嘴角,她如今也知道了,在这宫里,什么荒诞的事情都不必大惊小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她深吸一口气,将胸中郁气尽数吐出,笑着对吴秋杏说道:“咱们也别等什么输贏了,世事无常啊,吴嬷嬷你现在就做本宫的掌事嬷嬷吧。”“主子?”吴秋杏震惊。
这个时候主子不是应该怀疑她的吗?
她最该做的不是将之前那个赌注当成玩笑一笑而过的吗?怎么主子反而让她做掌事嬷嬷了?她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她是赵姑姑派来的奸细吗?
“本宫相信自己的眼光。”玉录玳笑着说道,“你是怎么尽心尽力为本宫办事的,本宫都看在眼里。”
“本宫信你!”
吴秋杏脸皱在一起,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问道:“主子就不怕奴婢是装的吗?”玉录玳微讶,随即失笑:“那你就装一辈子吧!”“主子!”吴秋杏瞬间泪崩,“主子,奴婢不是,奴婢没有!”“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噗嗤!”玉录玳被成功逗笑,将手上的绣帕递过去,“快擦擦眼泪,你这幅模样若是被永寿宫那些小宫人看见,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摆掌事嬷嬷的威风?”吴秋杏破涕为笑:“主子惯会取笑!”玉录玳笑呵呵说道:“走吧,回家!”
“是!”回家!
清雪将储秀宫变故的事情报给佟静琬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自从上次太医离开后,她就一直有些神思不属,闷闷不乐。
清雪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等着,等着好时机的来临。如今储秀宫发生了变故,机会来了!
清雪双手端着茶杯递到佟静琬手上一脸感慨:“奴婢想想也是替大阿哥心冷。”
“皇上这样明目张胆地偏袒,惠贵人知道了,该怎样伤怀呢?”
佟静琬眼神动了动,就听清雪继续说道:“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惠贵人的恩宠本就浅薄,为着这个还养了个卫氏在宫里。”
“结果,太子殿下轻飘飘一句点心,赫舍里庶妃就安然无恙了。”
清雪看了眼佟静琬,又换上期待兴奋的神情继续说道:“奴婢在想,若是主子您与皇上有了孩子,皇上的心肯定是偏向您和孩子的!”“那可未必。”佟静琬的情绪明显不怎么高,“太子殿下关系国本,最受皇上看重…”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清雪打断佟静琬的话明知故问,“您从前最是相信皇上与您的情分的。”
“今日,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呢?”
佟静琬苦笑:“我连个孩子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去跟受尽万千宠爱的太子殿下相争?”
“主子,太医都说了,您好好调养,小阿哥会来的。”
“咱们也就再等一年的功夫而已。”
“一年啊,一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佟静琬抬眼四顾,“莫说一年后了,便是如今,这承乾宫比冷宫也没差什么了。”“主子别这样说。”清雪红着眼眶跪在佟静琬面前,“皇上待您是有情的。”
“奴婢也会永远陪着您的!”
佟静琬看向清雪,鬼使神差伸出手轻抚上了她的脸庞。清雪的心开始“砰砰”狂跳。
“你说的对,承乾宫是得有个孩子让表哥牵挂着。”
她收回手摸了摸肚子:“我不能生,不代表承乾宫里不能有孩子。”
“清雪,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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