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荷尔姆兹妓院的朱漆大门刚刚打开。昨夜留宿的客人大多还没起床,院子里一片寂静。
第一进□□的院落里,一名衣着褴褛的少女怯懦地站在白月娘面前。
“姑娘从何处来?”白月娘打量着她。
“民女周念慈,老家在关中,原是马贼窝中的歌姬。”少女低着头说道,“前日官兵剿匪,我趁乱逃了出来,实在走投无路,听闻荷尔姆兹乃是沙洲第一名院,想投靠月娘姐姐。”
白月娘细细看她憔悴的面容和沾满尘土的衣裙,这姑娘必定是在城中流浪了一整夜,像是无处可去,才会选择投靠妓院。
白月娘挑了挑眉:"会些什么?"
周念慈不答,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古琴。纤纤玉指轻抚琴弦,一曲《胡笳十八拍》顿时流淌而出。琴声时而悲凉,时而激昂,仿佛真的置身于大漠风沙之中。
曲毕,白月娘暗暗点头。这姑娘的琴艺确实不俗,远胜院中其他姑娘。可......总觉得有些蹊跷。马贼窝中的歌姬,怎会有这等功力?
“念慈,”白月娘缓缓开口,“既然你想在这里讨生活,我且给你说说规矩。”
她走近几步,声音严厉:“第一,不许私下接客;第二,不许与外人说院中秘事;第三,不许结交江湖人士。违者,重则逐出,轻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念慈一眼。
周念慈正要答话,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鸣叫。养在院里的一只金冠鹦鹉不知为何发了狂,张牙舞爪地朝她们扑来。
白月娘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眼看那鹦鹉就要抓破她的脸,周念慈却出人意料地快步上前,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晾衣竹竿,干净利落地将鹦鹉击落在地。
那一下力道极重,鹦鹉当场毙命。
周念慈的动作又快又狠,毫不拖泥带水,与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白月娘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那眼神一闪即逝,她立刻又恢复了怯生生的模样。
“小心——”杏儿慌里慌张地冲过来,见到鹦鹉尸体不由得一颤,连词都说不连贯:“碧翠……碧翠死了,金冠见了,就发了疯,见人就咬——”
“月娘姐姐恕罪。”周念慈跪倒在地,双眼含泪,“是民女下手太重了,只是见珍禽伤人,一时情急......”
“这两只鹦鹉本是恩爱的一对,不知为何一只死了,另外这只……”白月娘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妨,这畜生发了疯,你也是救我。"
“珍禽难觅,俗女易得。”周念慈磕了个头:“求月娘姐姐给个赔罪机会,让民女在此效劳。从今以后必当以月娘姐姐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可白月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忠心表得有点过了。
“好吧……”白月娘见她貌美又有才艺,十八九岁正是好年纪,留在外面岂不便宜了别家妓院?权衡之下决定收入囊中。
“从今日起,你就叫‘蝶儿’吧。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休息两日便可接客。”
看着周念慈起来纳福的身影,白月娘不禁蹙眉。
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举手投足间有着难以掩饰的大家闺秀气质,可方才对付金冠鹦鹉时那种快意和狠辣,却又与这气质格格不入。
“杏儿,你好好带蝶儿安顿下来,有什么事找我。”她用力看向杏儿。
杏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收拾起鹦鹉的尸体,向周念慈抬抬下巴,“跟我来吧,蝶儿。”
……
……
转眼日上三竿,沙洲闹市里阳光洒落,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官差们动作利落地撤掉马贼的通缉令,那一个个人头随着官差的拉扯,在纸张上晃荡,诉说着这场平乱的终结。
街头巷尾瞬间沸腾起来,百姓们激动地奔走相告。
“死了死了!马贼终于死了!”妇人眼中闪着泪花,双手颤抖地合十,“感谢苍天!”
“早听说了!官兵将马贼老巢烧个底朝天!”大汉挥动着手,兴奋地讲述,“就是前天晚上,都尉带兵跟马贼们厮杀了一整夜,那片沙漠都被染红了!”
“这些畜生早该死了!这几年不知害死多少人!”众人激动地附和。
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得越来越远,一些异样的声音随之出现。
“这次能除掉沙狼那帮马贼,祆教可是出了大力!”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眼中满是庆幸与感慨。
“可不是嘛,听说那祆教里的玄霜灵使亲自上场,单枪匹马就将那恶名昭著的沙狼给斩杀了,端的是英雄了得!”年轻后生一脸兴奋地比划着,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的钦佩溢于言表。此时,在他们背后的小摊旁,凌双正静静地坐在那儿吃烤饼。
她一身素衣,面容平静,与周围情绪高涨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姐姐,你的茶来了。”塔娜小心翼翼地端来茶盘,搁在桌边,小肚子向前一挺,将茶盘推进桌面。
“塔娜真棒,”凌双好笑地摸摸她的头,“你娘身体好点了吗?”
阿里木一边烤饼一边大声搭话:“大夫让吊点人参补补,我去老药材铺子买了两支十年的,她说话都有劲儿了。”
塔娜挤到凌双怀里,急着接话:“我娘天天念叨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等她好了,要给你绣一身花衣裳!”
“这钱我会努力还。”阿里木满是感激地看了凌双一眼,手中翻转烤饼的动作愈发利落。
“不用不用,大哥,你别惦记这事。”
阿里木不善言辞,只是摆摆手,便继续翻转烤饼。铁铲与烤架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烟火升腾间,烤饼的香气愈发浓郁,弥漫在这小小的摊位四周。
塔娜看向那边聚集的人群,好奇地听着他们说话,凑过来凌双耳边问:“姐姐,那个玄霜灵使是什么人啊?”
“就普通人呗。”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塔娜大眼睛转了转,“她不怕马贼吗?”
凌双想了想,“你知道狮子吗?”
塔娜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狮子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不,女的。”凌双纠正道,“雌狮是狮群的主导者。它们负责狩猎、守护领地,面对种种危险从不退缩。马贼固然凶残,但这世上有许多像雌狮一样勇敢的女子,她们为了守护珍视的东西,哪怕前方荆棘密布,也会毫不畏惧地迎难而上。”
凌双目光飘远,
“你看这沙洲城,如今能恢复安宁,不就是有很多人挺身而出,与马贼抗争吗?你娘平日里操持家务,照顾你长大,在生活的琐碎磨难前,她怕过吗?没有,她也是一位勇敢的‘雌狮’。”
凌双微微一顿,看着塔娜若有所思的小脸,又接着说:“所以啊,别小瞧了女子的力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性别从不是衡量勇气的标准。”
塔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攥紧衣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凌双刮了一下塔娜的小脸蛋,正准备付钱离开,阿里木连忙阻止她,凌双也不计较,和两人道别离开。
与马贼决战前她把钱财一散而空,现在又恢复了身无分文的状态。
晃晃悠悠来到这家最大的当铺,凌双一股富贵闲人的做派,手中盘着从小摊贩里拿的两颗核桃,瞟了眼门口的伙计,一脚踏进去。
“客官,要盘什么活计?”伙计见她衣着虽不华贵但气度不凡,屁颠屁颠跟上前。
凌双也不搭话,径直走向当铺柜台,“掌柜的,我之前来这里当过一只银簪,莲花的,您还记得吗?”
后堂的掌柜走过来,眯眼看了眼凌双:“这才几天?姑娘就要赎回去了?”
“非也。”凌双叹了一口气,“家中亲戚从江南来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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