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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无情弃

小说:

怎能凭爱意将她私有

作者:

丙缺

分类:

穿越架空

《怎能凭爱意将她私有》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苏姮是在落崖后的次年二月醒来的。

她在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之中,有位白衣青年一直陪着她说话,最后他道“你该回去了”。

苏姮有些不舍。

对方继续道:“我们会真正相见的。”

苏姮困惑。

那青年一笑,又垂眸:“可你醒来,便会忘记我,忘记这里的一切。”

“不会的!”苏姮念叨着他的名字。

青年在眼前消失。

视野霎时明亮。

她下意识地又闭上眼。

这时,已经有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覆住了。

她眨眨眼,睫毛在对方掌心挠动。她听到人声都在喊“一行大师”,继而被铺天盖地袭来的痛楚打断思绪,再次昏迷过去。

医女们纷纷给屋内烛火再笼上一层罩子。

一行禅师为苏姮切了脉,口中直道“怪哉怪哉”。

那日这位女子被送来时,饶是他对自己医术有信心,也觉得无法救活,只是受人之托,尽力施为。没想到,几日后,对方稳定了呼吸,体表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这必不仅仅是他的药的缘故。

今日,对方能醒来,实在是奇迹。

他痴迷医术,见到如此病例,起了研究之心,长袍下的手搓了搓,跃跃欲试,却被身边人的焦急声打断了想法——

“她怎么样了?”

“内伤、骨伤未愈,所以痛晕了过去。”见殷墨露出恐慌之色,一行继续道,“没什么的,马上会再次醒来的,只睡一觉而已。”

一行边朝门外走,边吩咐医女再准备些镇痛的药材。

他想,这几日是不能安眠喽,不如翻看翻看古籍,不知道是否有记载的类似病例。

殷墨看着昏黄烛光下苏姮的睡颜——那么娴静,又那么没有生气,就像一副无法言语、无法行动的仕女画。

恐惧盘旋在他心间,令他早将苏姮方才叫的那声人名抛在了脑后。

他见她一直蹙眉,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而被伤痛折磨的女子,紧紧地回握了。

*

在苏姮回忆中,之后是一段无聊且漫长的养病时光,到八月的时候,她已经能坐在床上了,只因为腿伤未好全,一行禅师不让她下地。

殷晴每月来看她,每次带来一堆市面上新出现的小说,并且偷偷和她讲自己写小说的进度。

“什么时候能看到公主的大作呢?”

殷晴脸蛋红红:“我文笔还不够好。这本卖给书斋后,先看看反响,下本再给阿姮看。”

“好。”苏姮欣然。

她想起什么,道:“公主每次来,都未提起我兄长。”

以前的殷晴,话里话外不离苏谨琛。去岁九月,公主便与兄长和好了,所以,现在公主不讲起兄长,显得不太寻常。

殷晴歪歪头,边想边道:“其实,我觉得……他还没有小姮了解我。我能与你讲任何事情,可对他不行。

“我还爱他,可他已经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了。”

殷晴走后,一行禅师进来了,见苏姮捧着本书,絮叨道:“你少看会儿书,对眼睛不好,每日早点睡……”

苏姮幽幽叹了口气:“您怎么比我阿耶管得多。”

“……”一行一噎。要不是对苏小娘子的身体状况好奇,他才不吃着那么空,每天亲自来诊视呢。

她倒好,见他和蔼可亲,总不听话。可见,别看这位小娘子模样乖巧,其实是得寸进尺的主。哼哼。

这时,殷墨进来了,手中还推了把轮椅。

一行立马被吸引注意力,上上下下摸了摸那木质架构,道:“我随口一提,你真找人做出来了啊!”

殷墨只看着苏姮道:“你来试试?”

苏姮内心雀跃,向医女伸出双手。她真的不想躺在床上了。

医女扶起她,让她坐到轮椅上。

座位垫了软垫,背后有靠枕,十分舒适。苏姮认可地点点头。

殷墨推着她走出屋子。

美人蕉,雁来红,一丛丛建兰环绕假山。苏姮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是纯粹的丹桂芳香,不掺杂任何苦涩药味。

一行看那两人旁若无人的姿态,“哈”了一声道:“那我离开?”

走到一半,提醒道:“秋季山风凉,病人吹不得,别多逗留外头。”

“多谢大师。”殷墨看了看明显没注意叮嘱的苏姮,回复道,“我心里有数。”

太阳西斜,已近黄昏,约莫一刻钟,苏姮便又回到室内,坐在了床上。

但她没有说话,没有反对殷墨。

刚刚她被新奇的轮椅、被久违的风景吸引,现下回过神来,却有种异样的焦灼。

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但殷墨不直接表明意图,她便不好问。

可她实在不想猜了。

她抬眸问道:“陛下为什么总是来看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的视线渐渐放低了,因为殷墨缓缓矮下了身,半跪在床榻旁,与她视线持平。

“因为你值得。”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她听见他继续道:

“姮姮可愿成为我的皇后?”

*

苏姮几乎是惶恐的。

她猛地抽回手,有些语无伦次:“陛下、陛下要知道,我没有因为落崖之事怪过您……您不需要感到抱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耿耿于怀……”

他救过她,她便还他一命;一行大师会为她诊治,还是承他的情。她算得明明白白。

“与那件事无关。”男子打断她的话,“想娶你的心思,是很早就有的。”

苏姮怔住了。

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可她悲哀地发现,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潮水过后,什么都没留下。或者说,不知何时起,她的心破了一个口子,以至于时至今日,什么情绪也存不住。

她一边茫茫然,不知寻常人听到求娶的话该作何反应,一边又清楚自己要给殷墨的答案。

她摇摇头,道:“陛下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再来看我了。”

“姮姮。”

这是苏姮头一回从男子语气中听出失措的意味。

她偏过脸,不去看他的表情:“我该休息了。”

男子离开的时候,苏姮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在门扉外消失,隐入沉沉暮色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之后一个月,苏姮与往常一样喝药、接受医女给她换药或康复治疗。只有一行禅师疑惑陛下怎么突然不来了。

他拍拍脑袋,心道自己怎么管起红尘俗事来了,见苏姮一口气将汤药喝完,欣慰地想:其实苏六娘还是很省心的病人——喝药、换药,都很自觉,从未埋怨过。

他示意侍从拿来一根拐杖,递给苏姮道:“你可以试着下地走路了。”

苏姮眼中爆发出雀跃,猛地就要下床,几位医女扶住她,连声叫她慢点。

“好啦,我没那么脆弱。辛苦各位娘子了。”苏姮对着她们露出明媚的笑容。

十月中旬的时候,苏姮终于丢掉了拐杖。她小心翼翼地独自走了几步,周围的医女都在为她欢呼,并祝她一生喜乐安康。

苏姮蹦了蹦,又引来她们的连连惊叫。

“哈哈哈……”苏姮叉腰大笑。

她在苏府的婢女,已为她整理好了行李,她与众人道别,乘上马车,回家了。

*

要说苏姮病中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经营的春林斋,只是由于不想麻烦别人,养病时从未提起过。

所以,回苏府的第二日上午,她便去了春林斋,没想到那边一切都井然有序——她本来都做好了管事卷款跑路的准备。

一位生人面孔的中年男子见到她,上前行礼,然后道:“仆奉陛下之命为六娘子暂理此店事务。”

说完,他汇报了过去一年的盈利,同时奉上了账册。

苏姮捧着账册,没有打开,因为她愣住了。

错愕间,她听那男子道:“陛下想见六娘子一面,现下正在对面的酒家,还请娘子移步。”

苏姮恍惚地跟着他到了殷墨所在的房间。

中年男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也不必将账本抓这么紧。不用担心,我的人不至于让你有亏损。”隔着茶碗中袅袅的热气,对面男子道。

苏姮笑了一下,手松开,但立马又攥紧了。

对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苏姮放下账册,手捧着瓷杯——水是温热的。她没有喝水,犹犹豫豫道:“陛下、为什么……”

她说得有些艰难。

对方又叹了口气,凝望着她,道:“姮姮,我非常喜欢你。”

苏姮突然心中一酸,像是在悼念未曾拥有却即将失去的东西。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她从一开始就分不清殷墨对她是有心的暧昧还是隐藏的真心,所以索性都当成了虚假。

这使得她早就有回答了——在去岁说出“我很清楚自己与殿下的关系”的时候。

以至于现在她甚至有些怪他,为什么不听进去当日她的言下之意,为什么不听从几个月前她的拒绝?

让两人现在面对这般尴尬的局面。

她很愿意拥有他这样的朋友,可事已至此,只能了断了。

迎着对方的目光,她差点说不出后面的话——拒绝别人的好意,对她来说是很难的事。可她却不得不道:“我无法回应陛下的感情,陛下不要再喜欢我了。”

她放下杯子,要起身离开,却被对方猛地按住手。

瓷杯从她指尖滑了出去,最终轱辘轱辘滚在桌上。水泼在了男子的手上,洇湿了他的袖口。

他却恍若不觉,只紧紧攥住她的手,弄得她的手也湿淋淋的。

他的眉眼失了风轻云淡,有了低沉的阴霾:“一句话就要打发我吗?”

苏姮微微敛眉。这是她第一次见殷墨失态。

这样矜贵的公子,为什么要因为一次拒绝而失去风度?

她是真的不懂。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就算不被人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要了断,自然断得越干净越好,有什么好聊的?干嘛要多讲几句话?

她抽手,却没能抽开。

“我上次便说清楚了的,我不想嫁给陛下。”既然要分别,苏姮不介意撂狠话。

女子精致的眉眼,往日见时怎么看怎么令人欢喜,如今却像闪着寒光的刀刃,刺得殷墨心口生疼。

他在她的眸光中梭巡,渴望看出一点心软的痕迹,却只发现她的决绝。

手上的水凉了,在孟冬的空气中愈发冰冷。

“为什么要拒绝得这么的不留余地?”他就这么不值得让她考虑一下吗?

病中的她对他的依恋,再之前的相得甚欢,都是假的么?

苏姮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清楚缘由也未细究缘由,但很明确自己不愿嫁给他,所以选了一条最直接的路径去达成目的。

她有些烦闷,觉得今日的殷墨不像是她认识的殷墨了。

他该是看出拒绝之意、便潇洒离开才对。毕竟他从来不缺选择。

还是说,这人在情爱一事上向来优柔寡断?

他和姊姊当年是什么样子的?……

罢了。苏姮打住回忆,心道自己与他没关系了,干嘛帮他追究他变成这幅样子的缘由。

她没有回答殷墨的问题,只用那只未被禁锢的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这人的手生得很漂亮,让苏姮莫名有种破坏一件工艺品的负罪感。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道:“去年元夕,姬月是你。”

苏姮抬眸,两人视线碰撞,她突然笑了,带着即将放下一切的淡然。

其实那天,有那么一瞬间,她对“姬月”动心了,可这是建立在平日与姬月的相处之上的。第二天,姬月与她讲起莫家一事,那点突如其来的动心,便被压下了。

所以现在,反应过来事实上是殷墨的时候,并没有“原来是你”的惊喜感,只有怅然。

太迟了。

在她明白了对他的旧日情怀之后。否则,她愿沉溺一时。

太迟了。

迟到往事于她,已如手中细沙,那些开心的,混在不开心里,一样从指缝中漏走,她什么也抓不住。

她只觉得自己与殷墨从来是错过。

她最喜欢他的时候,是他最爱姊姊的时候。

当她开始退场的时候,他却俯身注意到她,徒惹她留恋。

时至今日,她已反应过来许多——她这个人呀,不过是贪恋别人的好,贪恋别人一时一刻的陪伴。

其实,无论是谁,对她好,都是可以接受的。

殷墨不是特殊的。

只不过是,当年那位翻墙进来、满怀炽热情谊的少年郎,美好得太过难忘。

但当明白过来那不过是年少绮梦一场,甚至不是属于她的绮梦,当此时此刻,成熟以后的郎君在向她解释“某夜鬼迷心窍假扮姬月”这种不必再提的旧事:

“我并非想欺瞒于你,那日我……”

她打断道:“我知道陛下没有恶意。毕竟是我自己喊了姬国公的名字,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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