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怀夕足足看了三遍,才放下了医刊。
“这位唐先生如今何在,我能向他学习么?”
朱师兄见她果然感兴趣,心里对她的认可又多了几分,他潇洒地将脑门上稀疏的几根毛发往后一抹,“学习针拨套出术,何须去找唐先生,你面前便有一位好老师!”
“朱师兄曾经跟随唐先生学习过一阵时间,他的确为很多患者做过白内障手术”,蒋文远赶忙为自家师兄证明。
“可是...”,沐怀夕有些疑惑,她尽量委婉地提起了唐先生,“他不是一位中医么,怎么会......”
中医注重传承,就算唐先生愿意给后辈们分享心得,也不该带着外科医生学习啊。
沐怀夕刚刚被唐先生的文章感动,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无私分享,另一方面便是他为中医举起大旗,要知道废止、改造中医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
她这一阵苦读沐家医术,才知道原来民国时期她沐家老太爷也曾为当时的名人政要治过病,但转眼就被人攻讦入狱,好不容易被营救出来,却遇到了“四十年废除中医”的大运动。
“中医无明确之实验,无巩固之证据,不问真相是非不合也!”
“中医不除,愚昧不息!”
“中医就是**的祸首!”
沐家老太爷被报纸上的话气的吐血,哪怕后面有全国医药团体代表**废止了《废止中医案》,他也心灰意冷,带着家人隐居到了小城。
反而这股风在解放后又掀了起来,曾经将沐家老太爷气吐血的那位《废止案》的作者又成为了卫生部的座上宾,建议改造中医,将中医的行医资格证取消,让中医集中学习西医,考试不合格者一律取缔行医资格。
中医在本土屡受打压,如今也没有正规的考核标准,在乡野中行医的医术传人们不得不去学习西医的行医规范,考取乡村医生证书,才能继续行医救人。
沐怀夕因为了解到中医的遭遇,才会在看到唐先生说的“吾辈不必妄自菲薄”时大受感动,她又有些小心眼,觉得这么多中医人士受到**,就不该让西医学习中医技艺。
某些人可不会记恩,只会将学到的“偷”成自己的,再反过来诬陷国医。
当然,她也不是针对朱师兄,就是看过沐家医书上的血泪,有些钻牛角尖。
朱师兄看出了她的纠结,解释道,“唐先生主张中西结合,也就是师夷长技以自强,而我跟文远虽然是军医学院出身,却也认同中医的一些理念,大家相互学习不好么?”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中医西医,只要能治病救人,不就是好医生吗?”
“再说了,若不是唐先生不计较门户跟派系,将他的绝技教给我,我如今怎么能教给你呢?”
“可见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朱师兄极具禅意的话说服沐怀夕,她红着脸思考了良久后吐出一口浊气,“是我太小心眼了。”
“哪有哪有,中医的确不容易”,朱师兄有些唏嘘,他看出沐家虽有医术传承,但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入世”了,便告诉了沐怀夕更多的信息。
“中医的确受过打压,但在中医泰斗孔伯华、萧龙友等人的努力下,也争取到了传承发展的空间。”
“北京医学院、南京中医大学,有很多学院都有中医学科传承,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参观,最好是能去学习,将你家传的医术与如今的发展结合起来,你就能走的更远。”
“我知道你们沐家可能也受过委屈,也想着避世隐居,但是作为中医传人,在外行走,一定要昂首挺胸,不要太过谦虚。”
沐怀夕连连点头,她能感受到朱师兄是为了她好,也更坚定了要考大学的决心,外面的世界在发展,她又怎么能止步不前?
但她也对朱师兄的身份产生了疑惑,他明明是外科医生,怎么对中医如此了解?
“朱师兄的外公是上海中医泰斗”, 蒋文远悄声为她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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