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年冬月廿二,阴,宜合婚订婚,忌结婚、动土、掘井。
偏偏张家沟一早就燃起了炮竹,村西头破旧的老宅门上贴了红喜字,脏兮兮的破灯笼挂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被寒风吹得哗哗响。响过的炮竹留下了一小片儿红衣,沐家大伯沐博爱就着火点燃了烟袋,蹲在破门槛旁,皱着眉头往后院儿瞧。
说是新婚喜事,可宅院里空荡冷清,一个观礼的都没有,唯有后厢里中年女人的训诫声一句高过一句。
“老黄历是说不让结婚,可我专门找人算了,你命格逆反,就得跟常人反着来!”
“怀夕怀夕,我跟你说话呢!”
沐怀夕坐在冷冰的木架床上,环视陌生又熟悉的老宅厢房,迟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濒死前的走马灯。明明先前张宏伟正举了刀要**自己,而她也过够了三天两头挨打的日子,闭了眼就往上撞,谁料再睁眼就回到了老宅,貌似就是她出嫁的那天。
她胳膊上一痛,抬头就瞧见大伯母张芍子那张讨人厌的脸,只是年轻了数十岁。大伯母顺手又掐了她一把,“以后在张家可不能这样,你婆婆说什么你都得用心听!”
沐怀夕疼得倒吸一口气,心中却乐了起来,这不是梦!
她真回来了!
一旁的张芍子见她只是峨眉微蹙原本清冷的容颜便有几分惹人怜爱,心中更是不喜。她撇了撇嘴将刚拿出来的口红纸又收了回去,“都要当人儿媳妇了就别总想着装扮了,正常人家都不喜欢妖妖媚媚的,素净点大气。”
沐怀夕看她撇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这个大伯母鼻塌眼小,哪怕嫁了大伯,生的几个孩子也样貌平平,便将所有长相好的女子都归为狐狸精,背后不知道讲过多少人的坏话。
而她正继承父母的好样貌,从小就被大伯母看不惯。自从爷爷去世寄居大伯家以来她就没穿过黑灰色以外的衣裳,偏偏大伯母还要说她三白眼克父母、眼尾倒吊克亲人,只有劳作才能赎罪。
那时候她年纪小信以为真,以为父母爷爷的离世都是自己害的,每夜都在哭泣。而她怕再妨到大伯一家,主动搬去后院柴房住,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可大伯母仍不满足,将堂姐生病、堂兄成绩不好都怪在她身上。张芍子每日对她非打即骂,最熟悉的便是“那一掐”,但大伯母在外却对她极力称赞,一是为了名声,二怕是早就起了要拿她婚事换好处的念头。
多年后沐怀夕才明白,她这是被大伯母pua了。父母在洪水时救人身亡,是英雄,爷爷上山采药摔下山崖,是意外,她不该用这些惩罚自己。
回想这么多年的愚蠢,沐怀夕忍不住轻叹一声,却让大伯母炸了**,紧皱着眉头训斥道,“叹什么气?可别把老张家的福气叹走了!”
“你可别听外面的人浑说啊,张宏伟虽说一个眼不大好,可是个好男人!人家上过高中,明年还能**,到时候就是县纺织厂的正式工,你嫁过去可是享福的!”
“这婚事可是我托了人才寻到的,你以后可得记着点家里人的好!”
沐怀夕心中冷笑,张宏伟小时候玩鞭被炸瞎了左眼,另一只看东西也模模糊糊,说是上过高中,可高二就被劝退了,天天吊儿郎当混迹街头,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坐了两年牢刚出来。
张宏伟臭名在外,在县里根本寻不到媳妇,而张母又想让他娶个漂亮的收收心,就拿了两千块在乡下寻摸。也不知道大伯母是怎么得了消息,成就了这桩“好婚事”。
两千块啊!
就算二十年后,她打零工的工资也不过两三千,而这两千块一分都没落在她身上,大伯母连嫁妆都没给她备,就这么把她送进了魔窟!
一年后她才知道,两千块全花在了堂兄沐怀民身上,给他买了运输队的工作、盖了新房还娶了好媳妇。
“怀夕,你那婆母可是个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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