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章怀春离家后,章咏春最初倒也没怎么想念她,每日里弹琴品茗、吟诗作画,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自在。
只是,自阿兄将郑家的祖孙俩带来侯国后,她始知扬州如今已是一处专吃人性命的人间炼狱,她的家人身处那样的险地,她心中难免悬望挂念。
这些事,阿母自是没让人告知西跨院那个卧病在床的闵夫子,即便是郑家祖孙俩已在侯国落脚的事,也不曾在她面前提说一个字。
而在思念担忧远在九江的亲人时,萧期那张脸也会时常闯进她的心里。
这郎君虽与她只有过几面之缘,她先前对他也并无那些缠缠绵绵的情愫,但在明了了他即便中了情蛊也依旧对她痴心不改的那份心意后,他的声音笑貌却从此烙进了她心里,每每念及,她竟觉得甜丝丝的。
去岁秋柿宴上,他写下的那首歌诗,她已不知默写过多少遍了;她甚而还为那首歌诗谱了曲,闲来无事时,便要弹唱一回。
她并不排斥自己陡然而生的这份朦朦胧胧的相思之情,只是苦于无人可诉说,只能向身边的婢女紫苑寻求一份心安。
这日晚饭后,她如往常一般按弦弹唱着那首歌诗,那日益滋生的相思之情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拜,将她的胸口撑得酸酸涨涨的,竟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
紫苑在一旁见了,不由笑了:“还真是奇了!女公子自开了情窍,这琴声倒能让婢子尝出些味儿来!”
章咏春道:“你倒说说你尝出了些什么味儿?”
紫苑忍俊不禁:“甜味儿、苦味儿、酸味儿都尝了些,但终究甜味儿厚一些。”
章咏春不禁喜笑颜开:“你也算是我的知音了。”
主仆俩正说着话,那扇窗槅子忽被人从外头敲响,不多时,品月的声音便从外传了进来。
“女公子,九江来信了,女君请你过去。”
“好!”章咏春扬声应道,“我就去!”
***
章咏春收拾一番便去了栖迟园,将将进屋,阿母便命品月将一只彩绘木函递至她手中。
“这是你阿父派人送来的书函,”徐知春柔柔笑道,“里头是萧郎君的书信。”
章咏春不禁红了脸,只觉手中捧着的是一只烫手山芋,不由得心跳如鼓,默默将其袖入了袖中,转而问道:“阿父可传了什么话回来?阿姊在九江可好?”
“尚好。”徐知春只简单应了一声,继而道,“我此番叫你来,其实是来同你说一说你与萧郎君的婚事的。你阿父在信里说萧郎君被绊住了脚,怕是赶不及在你们婚期前完婚,因此便想将你们的婚事再往后延一延。他写给你的那封书信里,应也向你说明了情况。此事毕竟事出有因,非是他怠慢拖延,也怨不得他,我们也只能再与他家商量个吉日了。你也不要因此记恨于他,能在家多留些时日也是好事。”
初听闻这事,章咏春有些恍惚,内心却并未感到伤心失望,更谈不上记恨那个人,反倒有丝庆幸欢喜。毕竟,她尚未做好远嫁雒阳的准备,婚事延后,倒也正中她下怀。
昏礼延后便延后,只要他无恙,便好。
回了一庭芳,她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了书函里的那方白色丝帛与一枚竹简。竹简上言语寥寥,只写着冷冰冰的几个字:
某身縻困扬州,昏礼之期,择日再行。
“这郎君忒无礼、忒狂妄!”章咏春不满嘟哝着,“分明是他延误了婚期,怎就写了这样几个冷冰冰的字来?还是用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将这事告知于我,分明是存心恼我!若是添上‘恳请原宥’这几个字,倒也能令人心里舒坦许多。”
怀着一股怨念不满,她又气咻咻地将那方丝帛展开来看,看着看着又不觉红了脸,唇角也不觉溢出了一丝笑,小声骂了句:“这郎君,果真是个表里不一的无礼轻浮之徒!”
他殷殷盼着她这只凰鸟栖身于他这棵南方之木上,却不见他多寄几枚竹简来,写下那样冷淡傲慢的话来,也不怕她一气之下想要毁了这门婚事。
心里虽是如此埋怨,她却依旧将那竹简与丝帛小心翼翼放回了书函里,仔细珍藏。
这好歹也算是她头一回收到他的亲笔信简书函。
***
冬日的午后天日煦暖,章咏春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的那一丛丛粉白相间的木芙蓉。
恰逢紫苑手捧着两颗黄澄澄的柿子进了屋子,笑着对她说:“柿园的柿子熟了,我摘了两个给女公子尝尝鲜。”
看着这柿子,章咏春便蓦地想到了去岁秋日的那场秋柿宴和那郎君写下的那首秋柿诗。
许是午后实在无聊,她便命紫苑搬出了她的琴,断断续续弹了两首曲子,便弹唱起了那首歌诗。
秋风秋霜地,无边落木瘦。
满园华叶衰,却喜新柿熟。
团团似玉盘,明明如烈火。
疑是相思色,悄然上枝头。
不与群芳争,人间真至友。
她反复吟唱,一唱三叹,待曲终声歇,窗外竟随之响起了一声夹杂着男子低笑的轻叹:“外头芙蓉开得好,女公子的曲音歌声里怎是凄凉冷清的秋声?”
章咏春乍然听到有男子的声音闯入她的闺阁之中,惊怒恐慌不已,想不通外头的男子为何能避开侯府重重守卫潜入到一庭芳内。
窗外树影重重,那人的身影面貌便藏在了那重重阴影里。隔窗而望,她看不清那人的眉目面貌,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紫苑,”她故意抬高了声音,对紫苑道,“你去看看是哪个狂妄无礼之徒闯进了这里,赶紧将人‘请’出去!”
紫苑离窗离得近,更是早在章咏春抚琴时便发现了窗下那人的身影,只是在那人的示意下,故意不说罢了。
她见章咏春要将那人赶走,故作为难地笑道:“那是雒阳来的贵人,又是女公子这些日子日日挂在心上的人,婢子可不敢将人赶出这里。”
章咏春一听是雒阳来的、又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脑海里已浮现出了那人的面貌,却又觉得那人不可能出现在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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