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章怀春早已从阿兄的信里得知萧期的身子骨已被毒蛊折磨得不成人样,但真正见了这郎君,她几乎不敢认。
曾经的七尺男儿,已瘦成了一根竹竿,风吹即倒。
章怀春与章茆来时,萧母正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萧期却昏睡着。
“在你来这儿前,我们也找了医工给他看过,但本地没有会解蛊驱虫的草鬼婆,医工也只能给他服用追虫丸,却是丁点儿用也没有。”章茆道,“如今他虽不会总是心口疼,但却没日没夜地昏睡,少有清醒的时候,汤粥都是让人给他强灌进去的。若不然,他不被体内的蛊虫折磨致死,也会先饿死。”
章怀春没说什么,请萧母将萧期的手递出,便坐下开始为他诊脉。萧期双手的脉象皆虚弱无力,似有若无,已有人之将死的征兆。她又扒开他的双眼看了看,情况依旧糟糕。
“还请夫人将令郎的衣裳褪下,”章怀春肃容道,“他脉象微弱,元气耗散,几近绝脉,我得为他施针锁住他的几处经脉,锁住他的元气。”
萧母自见了儿子这般模样,便已愁得六神无主,章怀春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立马照她的话褪去了萧期的衣衫。
施针看似是个轻巧活,却极其耗费心神。因胃里时不时犯恶心,章怀春只能在嘴里含了片甘草片,为萧期施针时,丝毫不敢分神。
一套针施完,萧期从头至脚皆扎上了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银针,活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
而这一套针施下来,章怀春的手腕几乎脱力。
雀梅见她脸上细汗密密,忙上前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渍,又送了一盏菊花茶至她手中。
章怀春吐出口中的甘草片,也顾不得品茶,一口饮尽了盏中茶水,又低声询问雀梅:“可有饴糖?我口里发苦犯恶心,直想吐,还请你为我送些糖来。”
雀梅见她脸色发白,不由心疼不已,忙道:“婢子去为女公子寻来!”
章怀春颔首,眼看着屋内的漏壶滴过三刻,她又费了一番工夫为萧期拔了针,只在他心经的穴位上留了针。
“我不敢给令郎乱服药,要为他解蛊驱虫还须外大父来了才好对症下药。”章怀春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温声向萧母交代道,“夜里,令郎就须夫人辛苦照看一二了,切不可动他左臂上的那些针,我明早会来取。若是他夜里不好了或是醒了,夫人再遣人去唤我。”
萧母感激不已:“多谢女公子!女公子脸色不好,快回去歇着吧!”
章怀春也有些撑不住了,遂辞了萧母。章茆追赶出来,便撞见她扶着墙在墙根处干呕不止,一张脸早已惨白如纸。
“我见妹妹歇过一觉醒来后便脸色不好,是不是路上劳累染病了?”章茆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又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未发热……妹妹感觉如何?”
章怀春歇过一口气,扶墙站稳,缓缓摇头道:“我这不是染了病。”又略有些羞赧地看向章茆请求道,“阿兄若无事,可否为我抓一副安胎药回来?”
章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由喜上眉梢:“妹妹原是有喜了!”看她这般模样,又不放心任她一人回去,“我先送你回去吧。”
章怀春却是抬眸望向那道在雨中匆匆而来的身影,笑道:“雀梅来接我了,阿兄不必担心我。”
“那我便替你抓药去!”
***
雀梅送来的饴糖虽有些黏牙,但含在嘴里倒也让她好受了许多。
“女公子的手好凉!”雀梅嘟囔着,“这场雨下来,天儿也凉了,女公子回去了得多添些衣裳。”
章怀春却道:“我是将将流了汗才手心发凉的,身子还觉得热呢!这儿可比侯国热多了!”
她率先撑伞步入雨中,发现来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成滂沱大雨,府中处处可见在雨中嬉戏欢呼的男女老少。有人应是早便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见她撑伞而来,淋着雨、踩着满地的雨水便兴高采烈地冲到了她跟前,对她跪拜行礼,叩首不迭:“女公子就是雨神娘娘转世下凡,特来此地降下这甘霖救此地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这一跪,周遭的人亦闻风而动,纷纷围拢了过来,将她与雀梅围堵在这墙根下进退不得。这些人跪倒一片,口中不约而同高呼着:“叩谢雨神娘娘下凡降甘霖!叩谢雨神娘娘下凡降甘霖!”
章怀春觉得甚是荒唐,高声朝身前的这群人道:“我不是什么雨神娘娘下凡!秋雨凉心,淋多了要着病,诸位回去换身衣裳吧!”
雀梅也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劝说拉扯,费了不少口舌力气方始将这群人劝说开了。
转头见章怀春肩头几乎被雨水淋湿,她不由慌了神,忙将自己的伞倾斜了过去,口里也不忘抱怨着:“府里这些人也忒没规矩了,竟敢趁郎君不在聚众滋事!”
章怀春亦觉这些人没规矩,不由好奇阿父究竟是如何管教这些人的,问雀梅:“他们平日里便是这般不知规矩么?”
“平日里规矩得很!”雀梅似还未消气,一面在前引路,一面道,“只今日女公子来了,又正逢变了天,他们便开始逢人就说女公子是龙女下凡、雨神降世,要为女公子盖神祠。婢子那时同女公子说起这些话,也不过是说着玩儿的,未曾料到他们竟敢拦女公子的路,害得女公子白白遭了一场风吹雨淋!待郎君回来,可得让郎君好好罚一罚他们!”
章怀春由着她义愤填膺,只觉这“龙女下凡、雨神降世”的传说来得蹊跷可疑。
她不过今日才在这宅院落脚,这府中人即便再敬重他们的章太守,与她却素昧平生,再愚昧盲从的人也不会因一场碰巧的雨而将一个人奉为神明。
愈是荒唐,愈是可疑。
***
章茆出了一趟门,亦听到街上百姓皆在议论“龙女下凡、雨神降世”的话,再逮个人细细打听一番,他方始百姓口中的“龙女”“雨神”乃章太守家的大女公子。
“太守家的女公子怎就成了龙女雨神?”章茆只觉荒谬,一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从哪里传出这些话来的?”
那被逮住的男子被他震慑得浑身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道:“我不知道,城里人传这话传了好几日,说太守的大女公子要来这亚父城施雨降甘霖,我们这儿很快便能下雨了。今日那女公子进了城,天便下了雨,这……这不正应了龙女下凡的话么?”
章茆只觉此地百姓愚昧得可笑,将这人甩了出去,便急急赶了回来。
一路疾行过那条长长窄窄的夹道,他见章怀春在灯下翻看医简,脸色似已好了许多,不由松了一口气。
趁雀梅去煎药的时候,章茆试探着问:“妹妹在这府里,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这话问得突兀蹊跷,章怀春心下一惊,抬眸定定看着他:“莫非阿兄在外头也听到了龙女下凡、雨神降世的传言?”
“嗯,”章茆的眉心几乎拧成了川字,“此事可疑。这城中百姓如何能知晓妹妹的行踪?那背后之人蛊惑此地百姓将妹妹视作神明,怕是不安好心。百姓当今日这场甘霖是妹妹带来的,我担心他们日后求雨真会求到妹妹跟前来,妹妹若是召不来雨,你这‘神明’立时便会成为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邪祟。”
章怀春不解:“我初来此地,从未与本地人结仇,谁人会这般煞费苦心地害我?莫非……”她忽惊出了一身汗,“那背后之人是冲着阿父来的?”
章茆亦来此地不久,实不知阿叔在此地得罪了何人,又与何人结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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