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
冷云枝刚梳洗完,闻言,眼眶顿时蓄起了泪花,素指放下桃木篦,她快步绕过蟹菊花雕纹屏风,见到来人,不自觉地轻咬食指,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好生惹人怜悯。
萧舟野一怔,方才咬碎了牙也要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的人,如今只是听见他丈夫,便泣不成声。
“娘子怎么了!”
冷云枝扑入他的怀里,槐恩顺势揽过她的腿弯,将人横抱而起,抱上架子床。
动作顺畅自然,亲昵而彼此信任。心口不禁为之触动,但这时的萧舟野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名为羡慕。
“可是受委屈了?”宽大的掌心有规律地轻拍她的后背,冷云枝呼吸稍滞,随即搂紧他哭得愈发伤心。
槐恩心疼地安抚着,不知过了多久,冷云枝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那双澄净的眼眸肿成核桃仁儿。
“他的娘子们欺负我,那个温夫人故意用汤勺沾湿我的袖子,还诽谤说是我弄脏了汤羹。”冷云枝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孩,哭诉着:“刚入府她们就在刁难我,明知我连着三两日赶来京州,却早早要我去请安,不提前叮嘱,也不派个人来提醒我时辰,最后怪我不知礼数,命我在日头下站到烈日高照,我险些中了暑气。”
“什么!中暑气可不是小事。”
“如今无事了。”冷云枝哭得断断续续。
“对不起娘子,如今局面怪我。我会好生和这个王爷商量的,让他那群妻妾莫要再为难你了。”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眼尾的泪,满眼的怜惜:“你在家都未曾早起,怎会习惯给人请早安?”
“他会听你的吗?”冷云枝忽而意识到什么,神情一僵:“我们对话......他听得见吗?”
槐恩挠头:“我在他体内听不见也看不见外界,他大抵也是一样罢,但我能和他对话。”
冷云枝松了口气,屈起长腿窝在他怀里:“我不想你一直在他体内,他好多娘子。”
萧舟野脸一黑。
槐恩笑着摸她的青丝:“他是王爷,有钱有权,娘子怎的还嫌弃?”
“那又如何?这种大户勾心斗角的日子,我在冷府已经过够了。从前为了逃离冷府,是想找个富家子弟嫁了,当个不管事也不受宠的妾,自己顾好自己便可以了。可后来遇见了你,突然觉得与你在一起才是最向往的宁静。”冷云枝戳他鼓起的指骨:“偏你不争气,如今还需借别人的身体,一想到这具身子被别的女人碰过,我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体内的萧舟野心底一沉,不免发笑,他是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即便做通房都想攀附的男人,如今竟被瞧不上了?
“那日后我若能魂穿其他男子,定找个干净的。”
萧舟野怒火中烧,从来都是他嫌弃别人,没曾想有一日也会被嫌弃。还是两个村落里的粗鄙之人!
“本王巴不得你从本王体内离开。”
“你听得见?”槐恩讶异。
“不然呢?”萧舟野咬牙切齿,见他要开口,警告道:“你同她说试试?她若知你们的对话会被第三人听了去,你觉得可还会与你坦言?”
槐恩噤言了,若是知晓了,怕是见他时也警惕着,难获轻快罢。
等槐恩把人哄睡着了,两个人换了回来。
萧舟野走出宝华轩时,已是子时,不出意外,这事定是传到了谢霜伊耳中,倘若自己再不出手,以谢霜伊的善妒性子,还不知会如何针对冷云枝。
“玄七。”
“王爷。”玄七请示道。
“主母谢霜伊后务处理不当,扣茗水居半月月俸,李掌事八月月俸尽数扣除,连同底下人,杖二十。”萧舟野语气如常,可掀起眼皮的神态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与不容置喙:“至于温妾,尖酸刻薄,善妒傲慢,无容人之姿,搅乱后宅安宁,即日起,逐出王府。”
“告诉他们,萧王府姓萧,不姓谢。”
玄七神情微变,没料到王爷竟会给一个女子撑腰,待多年爱妾甚至是如此重罚。记得在幽州时,王爷突然令他去查葛村的槐恩夫妇,然后又在玄七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带她回京州,可他在村民跟前自称是死者槐恩的兄长,却将此女子纳入后院。
难不成王爷真有弟弟?那此行迹是照顾寡嫂?
玄七不敢多问,领命照做。
*
茗水居。
“啪——!”青花瓷茶盏应声碎裂,浓郁的茶香外溢开来。
屋内的婢女们见状,忙跪成一片。
“王妃息怒。”
“王爷居然在那个贱人住处待到子时?”
小莲宽慰:“王妃莫恼,宝华轩夜里未曾叫水,大抵没有那厢子事。”
“你以为本王妃气的是这事!她们若只是闲谈,岂不是更糟?难不成那个低贱女子还是王爷的红颜知己?”谢霜伊绞紧帕子:“晚膳时还装的那般满不在乎,一出膳厅便急着哄去了,说到底......说到底他只是在我跟前做戏,怕我又害了他的心尖宠。”
众人寒噤,小莲欲言又止,安抚着:“兴许,王爷不知晓呢。”
“你不必说这话。”谢霜伊颓丧地坐下,失神地看着指尖被抓皱的帕子:“他若不知,又怎会在温乔出事后疏远于我?他从一介草莽,到如今官至一品,有什么能藏过他的眼线?我那时也确实存了侥幸心理,他不拆穿我,也不过是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小莲,你说他是不是从未爱过我?两年了,他再也没来过茗水居。”
“王妃莫要这样想,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成婚五年,相互扶持了五年,自然是有情意的。”小莲顿了顿:“王爷的性格您又不是不清楚,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小莲没有直说,但谢霜伊清楚她话中之意,鼻尖不由得发酸,撑着下巴,无声落泪。
“因为温乔的事,害得王爷王妃生了间隙。此次王妃何不大度些?”小莲拢紧长指,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委婉小心:“偌大的王府总不能真的后继无人罢?”
谢霜伊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终是忍不住低声呜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
翌日,天还未亮透,冷云枝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的敲门声。
她伸了个懒腰,洁白圆润的脚趾从薄薄的被褥里探出,冷云枝撑着手坐起身来,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然后半眯着眼极不情愿地披上大袖,走到了院门前。
院门刚一打开,李掌事带着底下的仆人们跪成一片。
“自云夫人入府起,小人多有怠慢,今日特来领罚。”
整齐的喊声顿时把冷云枝的困意震碎了,她有点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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