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第一权臣》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公子,外面有个人说自己是陈郡谢弼,前来拜访。”
桓权闻言放下手中书册,眼神中的惊喜难掩,连连道:
“快请!快请!”
老閽人刚答应一声,桓权便站起身来,走下阶来,慌慌忙忙道:
“不!不!我得亲自去迎!”
说着便穿上双头履,朝着前堂门房走去,将老閽人远远抛在后面,老閽人小跑着才跟上桓权的步伐。
心中只觉得奇怪,他在三公子身侧时间算来也有两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激动。
“辅嗣!来人可是辅嗣公子?”
“陈郡谢弼见过尚书郎。”
来人是个弱冠左右的青年,一身梨白绮罗长衫,腰间系一条浅色的丝绦,头戴葛巾,分明是江南文士模样。
然儒雅之中,却难掩一身孤傲之气,望之便如高山之月,令人心生仰慕,而不敢攀登。
桓权闻言,收起脸上的笑意,后退两步,恭恭敬敬拱手作揖还礼。
礼毕,桓权将谢弼迎入前厅,命人备上茶水点心,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听闻你在南山行医,怎会突然来京?”
“近日是叔彦的祭日,故而回京祭拜。”
叔彦,是前散骑侍郎钟雅的字,苏钧之乱时,钟雅为了保护天子,被逆贼苏钧所屠,死后被追封为侍中。
钟叔彦当年与桓权、谢弼相交甚笃,曾同游北地,结为生死之交。
苏钧之乱时,钟叔彦伴驾左右,宁死不愿曲节,以至于被乱军砍杀,死无全尸。
而当时谢弼正为朝廷著作郎,与朝中公卿一同被囚于宫禁之中,因为官微职小,才侥幸保得性命。
后苏钧忙于应对梁冀平叛的大军,谢弼才有机会为钟雅收敛尸骨,然而乱军之中,早已与尘土归为一处,只敛得几片衣角,连着那片尘土,一同归葬,立了衣冠冢。
钟雅年幼丧父,因博学多闻,被太傅梁安辟为掾属,后又被举为秘书郎,任秘书郎未及一年,就遇母丧。
钟雅是由寡母抚育长大,母亲离世,对于钟雅打击甚大,当即就辞去官职,回乡为母守丧。
母丧结束后,钟雅并未急着回到朝中做官,反而与桓权、谢弼结伴,同游被胡虏占据的北国,意在他日能收复失地,重振华宇。
因北地凶险,三人也是历经一番险阻后,方能平安南归,故而三人情意非比寻常。
谁料就在钟雅重新入仕第三年时,发生了苏钧之乱,彼时钟雅娶妻不过一载,尚未有子。
如今算来,今年恰是钟雅离世第三载。
“叔彦……”
桓权长叹一声,对于这位亡友,也不知是惋惜居多,还是伤感居多。
“半年前,钟氏一族给叔彦过继了一个儿子,甚为勇毅,颇有叔彦遗风。”
“叔彦有继,却为幸事。”
谢弼之时淡淡道,并未因为此事而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桓权带着颇有些尴尬,进而道:
“难道辅嗣不想见见叔彦的孩儿吗?”
谢弼愣了一下,看向桓权的眼睛,道:
“既然是你夸赞的人,必不会差。”
“你就这般信任我?”
谢弼自饮一盏茶,很是随性地道:
“我若不信你,待如何?若信你,待如何?你我之间,凡卿所言,我皆信。”
桓权搅动茶水的手略微停顿了片刻,眼眸低垂,随即又恢复如常,向两人杯盏中添上茶水,笑道:
“辅嗣此言,某担不起。”
谢弼只是摇头。
两人沉寂片刻后,谢弼方才道:
“我瞧你没面无血色,似是染疾?”
“些许微末之症,不劳费心。”
桓权原还想再推辞一番的,奈何谢弼一再坚持,也只得随他的意,伸出手,任凭谢弼把脉。
“利器所伤,是何人?”
“私情罢了,不值一提。”
“我瞧瞧你的伤口。”
桓权褪下衣物,露出伤口来,在其左胸处有一两寸长的血疤,虽已过月余,却仍隐隐渗出血迹。
“这就是你说的‘微末之症’?桓士衡,这利器若是在偏移半分,你,性命休矣!”
谢弼瞧着桓权的面色,除了忍痛皱眉外,对于他的话语并没有多少反应,谢弼一面为其处理伤口,一面道:
“伤你之人是何人?你武艺虽非超群,寻常人也难伤你之此,这伤隐秘,想来是亲近之人。”
桓权只是颔首,道:
“是江芷。”
“那个女郎?”
“嘶!你轻点!”
谢弼一惊,难免手中失了分寸,听见桓权的呼痛声,才重新小心处理起伤口来。
“当初就劝你,不要太过火,结果现在报应来了吧!”
“江芷是个很好的女孩,”桓权苦笑一声,长叹一声,继续道:“只可惜身处于这乱世,被父兄所累。”
“当年之事,你都告诉她了?”
“嗯。”
“当年种种,阴谋权势,势力争夺,尸山血海,你我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我从不后悔当年之事。
这些年的谋划,本就是为了今朝报仇雪恨,血债血偿,本没什么。
只是……江芷,却是我对不住她,我无意欺骗她,婚约一事也非我所愿,却害她家破人亡,是我之过。
更何况今日江氏一案牵连甚广,想除掉他们的又岂是我桓权。
当年苏钧谋逆,牵连甚广,江氏作为其遗党,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已,竟还想在这棋局之内分一杯羹,执棋之人又如何能容得下呢?”
谢弼闻言一惊,手中上药的动作慢了下来,沉吟道:
“若不是你桓氏一族为其姻亲,江瑎未必有更进一步的野心,你们引他入局,待到他深陷其中,再冷眼旁观。”
“权势之争,历来如此,今朝堂上客,明朝刀下魂,人心向来是不足的,总想着能更进一步。”
桓权淡淡笑着,只是笑意凄然。
谢弼闻言想起自己此前经历的种种,颇为感同身受,悠悠一叹,道:
“当初我便奇怪,你为何会应下与江氏女郎的婚事,如今想来,该是早有谋划。
只是你素来不赞同私相寻仇,如今却在朝堂之上公开论其合理性,桓士衡,你心里到底是作何想的?”
桓权闻言泪落满襟,长声哀叹,却始终不发一眼。
谢弼不再追问,起身坐到桓权身侧,敛其衣袖为桓权拭泪,道:
“当初我辞官避世,便料到会有今日。
罗网之中,岂得自由?
士衡,你随我一同隐居南山,如何?南山虽陋,却胜在自然随性。”
桓权拭泪摇头,哽咽着哭声,道:
“我的确彷徨无措,也觉得甚是委屈。
想我当初所求,不过是一展其才,不至于辜负这满腹才华。
谁能料想入仕不过两年,却屡屡违心,虽有鸿鹄之志,却为罗网所羁,身不由己,前途坎坷。
江氏一事非我所愿,我却不得不为。私相复仇,是汉时遗风,更合乎礼法古制,更何况杀人者乃是至亲……
更何况,此事我桓氏一族也不过是替人作了那柄杀人的剑。”
桓权起身呼人取酒来,不愿再提及此事,待酒来,提着酒坛大口灌酒,泪水喝着酒水淌落在地上,高声唱道:
“俗流从而不止兮,众枉聚而矫直。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
谢弼跟着桓权一同到院中,此时月上柳梢,中庭地白,万念俱寂,唯有蝉鸣不绝。
“这是贾生的《惜誓》,看来此番入仕,士衡感慨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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