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父母之爱子
相互包容,相互合作,以保证朱福宁不出茬子,他们的目标该一致的。
黄守中和李新成没有任何犹豫的应下一声是,恭敬有加。
茹娘虽然慢了半拍,好在至少听进了劝,也应下一声是。
朱福宁起身朝门口走去,又突然转过身问:“黄伴有传什么话吗?”
黄守中和刚起身的李新成都一怔,相互对视一眼,待要开口,朱福宁扬手打断,“好了,你们不必答。”可见两人都稍松一口气,望向朱福宁的眼神更透着感激。
“你们都不必跟我。"朱福宁在门口站立半响,不断摩擦食指,随后丢下这句话走出去。
谁敢让朱福宁自己一个人出去,黄守中待要跟上,李新成先一步将人拦下,黄守中横了他一眼,放任朱福宁一个人走出去,他们不想活了不成。
李新成示意黄守中看看朱福宁离去的方向,何必着急。看清朱福宁走向的地方,黄守中安静了。
朱福宁并没有乱跑,出门径自往嘉靖的寝殿走去,随着离嘉靖的寝殿越近,康妃的哀求声和磕头声听得越发真切,远远看去,康妃额头上的鲜血尤其醒眼,这是朱福宁第几次见血了?
倘若在上辈子有人跟她说,她会在未来的日子穿越,一次又一次见证生死,她肯定不信。
可是身临其境,朱福宁感受到无边的压抑,似是有人在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对,很多事情她其实不应该多管,也不能管。可是,朱福宁做不到。
“黄伴,烦请通传,我想见父皇。“朱福宁咬住唇,走到这一步了,她绝不会回头,别管结局怎么样,她既不能不管,便只能往前继续走。
在殿前遇上黄锦,朱福宁多一句废话都没有。“陛下正好让奴婢请公主进去呢。公主请。"黄锦面容柔和的冲朱福宁见礼,让朱福宁进屋。
听黄锦提及是嘉靖让他出来迎的朱福宁,朱福宁心下直跳跳,朱福宁不敢深思,冲黄锦颔首走了进去。殿内同样的位置,嘉靖在上方打座,朱福宁一如既往的走到最前面,福身道:“父皇。”
嘉靖应一声,并没有睁眼,“过来吧。”
朱福宁再不迟疑的走近,爬到所谓的法座上,坐在嘉靖的身边。
虽然不是第一次靠近嘉靖,朱福宁仍不禁打量嘉靖。嘉靖身形纤瘦,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在身,头簪白玉簪,怎么看怎么仙风道骨。然而朱福宁比谁都更清楚,这样一个人纵然有心修道,他并没有真正的修道之心。更或者说,他修的是无情道,邪道。
“怎么不说话?"嘉靖自是察觉朱福宁打量的目光,并不在意,只问上一句。
“福宁在想应该怎么说。"朱福宁非常老实的告诉嘉靖,她在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开口。
这回嘉靖终于睁开眼睛,侧头扫过朱福宁道:“有什么说什么?”
行,有什么说什么是吧。
朱福宁抬起头和嘉靖对视,“康妃娘娘在外面跪着。康妃娘娘是裕王兄的生母。”
嘉靖闻之笑了,下一刻却冷酷的问:“那又如何?”又如何?朱福宁心下长长一叹,心底的某一种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我想起胡大人教我的一篇文章,出自《战国策》的触龙说赵太后,有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朱福宁提起胡宗宪的教导,嘉靖诧异问,“都学《战国策》了。”这是重点吗?
对嘉靖而言当然是重点。
“这胡宗宪有几分能耐。"嘉靖惊叹之余,对胡宗宪的知识储备似也有了新的认识,不动声色的瞥过黄锦一眼,黄锦垂拱立在一旁,言外之意也相当清楚,记下了。“大明的两榜进士自然是厉害的。胡大人饱读诗书,引经据典,古今典籍无一不精。"朱福宁定是不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帮胡宗宪说好话,在皇帝这儿留下印象必须是一桩好事。
嘉靖颔首认可无比朱福宁的话,末了示意朱福宁,“那你说说,触龙说赵太后其中心为何。”虽说嘉靖诧异朱福宁说到触龙说赵太后,未必没有考较朱福宁之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中心思想在此,朱福宁答得流利,嘉靖没有反应,朱福宁道:“康妃娘娘行事或许有悖父皇之意,但她不失为一个爱子的母亲。”“为人母者,教子骨肉相残,这也是一个好母亲?"嘉靖面容骤然冷了下来。
本以为朱福宁会因为他的变脸心生畏惧,不料朱福宁分外肯定的答道:“对裕王兄而言她是。”过于肯定的话连黄锦都不禁侧目以对,朱福宁真不怕引起嘉靖不满?
“父皇觉得康妃娘娘没少在裕王兄耳边说三道四,亦或者撺掇裕王兄,才会有裕王兄对我不满,一言不合对我动手。可是,我才一两天不见父皇都会很想很想父皇,他们都多久没有见到父皇了?我想读书,我想习武,我见到了父皇能跟父皇说,他们想要能跟谁说?"朱福宁仅仅是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嘉靖,寻不到嘉靖的康妃母子,为达到目的剑走偏锋,一切都算情可有原。
嘉靖一时没有作声,对朱福宁而言无疑是在告诉朱福宁,她说的话嘉靖听进去了,也愿意听下去。黄锦目光流露出笑意,谁能想到朱福宁会以己度人呢?“父
皇不高兴的是不仅康妃娘娘,外人也在想方设法离间我们的骨肉亲情,为此,父皇罚了好多人。贪赃枉法者,当依法处置。父皇不高兴有人挑起我和裕王兄之间相争,让我们骨肉相残,我看父皇对康妃娘娘动手也怕有人企图离间父皇和裕王。“朱福宁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再停下,也顾不上她的年龄问题,嘉靖既然想试底,行,她且露一回底。
此话落下,无论是嘉靖亦或者黄锦瞳孔都一缩。这并非没有可能。
“一个是父,一个是母,康妃娘娘为子不计生死,若因父皇之故而丧命,定会在裕王兄心间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子不能怨父,总会有人千方百计挑起怨恨。人心是最经不起挑拨的,裕王兄尚年幼,最是容易被人欺骗的时候。哪怕父皇命人三缄其口,有心人也一定会在将来告诉裕王兄今天发生的种种,彼时裕王兄该有多痛苦?父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康妃娘娘能为裕王兄计,您不能为裕王兄计一计吗?“朱福宁深吸一口气,丢下最让嘉靖顾忌的一句话,“而且,万一有人的目的正是父皇和裕王兄父子反目呢。”
嘉靖本来随性而坐,听完朱福宁的话后,腰板不由直挺,微眯眼睛,眸中冷意越浓。
考虑到外臣连朱福宁一个女孩都不放过,定是没少在康妃或者裕王面前说朱福宁的不是,否则裕王怎么会开口闭口一个傻子,毫不掩饰他对朱福宁的不满。嘉靖焉能容忍有人挑起他的儿女相争。连这样的忌讳都不懂,试问人心已然沦落到何种地步?
饱读圣贤之书的进士,他们读的书没能让他们记下最基本的道理,嘉靖唯有用别的办法教会他们这些道理。可是,如果嘉靖的这些反应也被人算计在内呢?嘉靖以为他们想挑拨的仅仅是兄妹之情,结果人家冲的是父子反目成仇。
无论嘉靖怎么样,都不可忽视一点,他现在只有裕王一个儿子。
谋划长远,不仅是一年两年,极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嘉靖瞬间意识到朱福宁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一切都有可能。
那么多年了,底下的臣子并非全然摸不透他的心思,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嘉靖所有的反应都在他们的算计中。“父皇,胡大人说,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没有了都会好可怜。"朱福宁依在嘉靖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想必自幼失父失母的嘉靖一定对此深有体会,总归嘉靖不会希望他的儿子将来也跟他一样的可怜。
果不其然,嘉靖在朱福宁靠在他臂上的那一刻稍稍一僵,望向黄锦,“去,告诉康妃,她要顾念杜家也该顾念顾念裕王,倘若她愿意为了杜家弃裕王于不顾,让她自己跟裕王说。”
黄锦半点不曾迟疑,迅速出门。
朱福宁吁一口气,想必康妃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看来胡宗宪确实有本事。"朱福宁的分析落在嘉靖的耳朵里,不能说嘉靖没有任何心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还是让嘉靖有些惊叹。
朱福宁第二次听到嘉靖夸胡宗宪了,重重点头道:“父皇为我挑了一个极好的先生呢。”
到头来又夸到嘉靖的头上。
嘉靖思考的是,有些人要是存了那样的心心思,他现在的处境似是进退都在别人的算计里了。
这并非嘉靖想要的结局。
因此,嘉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朱福宁的身上,问:“有人算计父皇,无论父皇是进是退,似乎都如他们所愿,你认为该如何破局?”
朱福宁料到她要是出个头啊,一准事情变多。可是听到嘉靖此问朱福宁要怎么答?
“父皇吃亏了吗?"所谓破局,怎么破确实是个问题,关键在于嘉靖又是怎么定义的破局。朱福宁比较想问的是,嘉靖退一步如他们所愿吃亏了吗?
嘉靖张口待要答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啊,他吃亏了吗?
亏肯定是没有吃的,某个皇帝不乐意别人让他做什么就什么,因此才要跟人斗。
“亏不能白吃,要是不吃亏还是能让自己获利的事,退一步又何妨。"朱福宁似答非答,剩下的她真没办法多说,纵然嘉靖的眼神落在朱福宁身上,似在无声的告诉朱福宁,她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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