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雪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好像所有的回忆都在不停地奔逃,从此处奔向彼方,没有尽头。
她所有的行动,都是基于“活下去”这个想法。
她思考了很多东西,为什么要活下去,以及该怎样活下去。
最后她奔逃到了极狱海岸,耗费了最后的力气。
此处是“她”的终点,亦是她的起点。
在大千世界之中,弱肉强食是被默许的,不够强大,死去也无人听见弱者的悲泣。
她若是死在这里也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但是她偏偏遇见了一个慈悲的人。
红尘玉。
她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拯救下来,她还记得沙砾摩擦着背部的痛觉,她还记得濒死之际五彩斑斓的幻觉,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女人将她抱起后消失了。
她看见清冽的月光将一切照得清明,青衣的女人温柔地怀抱着她,用自己的内力疗愈着她的躯体。
她唱着歌,歌声入耳,让青冥雪感到无比的安宁。
这样慈悲而强大的人,对于青冥雪而言...宛若天神。
青冥雪不知晓红尘玉的来处,她的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神秘。
她或许是活了很长的时间了,从她深不可测的修为之中,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至少有千岁以上的修者。
红尘玉的过往青冥雪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她的一切似乎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青冥雪被红尘玉所救的年岁大概是七八岁,对于一个至少千岁的修者来说,青冥雪实在是太小了,可以说,在红尘玉的眼中,青冥雪与一粒微尘也毫无差别。
可她偏偏就是愿意救这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红尘玉似乎去过很多地方,她所踏足的地方有很多,从高山冰原,再到沙漠孤城,从沼泽再到平原,似乎哪里都有她认识的人。
——
这是青冥雪关于红尘玉的回忆。
哪里都有她救过的人。
青冥雪第一次见到红尘玉的故人,是在沙漠的一座土房里面。
面容普通的一个小伙子,捧着一碗水走到了红尘玉的面前,他说:“小玉姐姐,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小玉姐姐?
青冥雪有些迷惑,怎么这个人也叫她小玉姐姐?
这个称呼——难道不是自己独有的吗?
小伙子柔和地看向了青冥雪,又转头看向了红尘玉:“这是新救的人吗?”
红尘玉点了点头:“她困在海边,奄奄一息,她想活下去,我就救了她。”
小伙子点了点头,说道:“嗯,小玉姐姐就是这般慈悲的人,当年也是如救她一般,把我救下,我还记得那年大火,把我全家烧死,你在废墟之中救出了我,将我带至此地安顿,此恩此情,我终身难忘。”
红尘玉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小伙子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他苦笑一声,抬头望向了红尘玉:“那小玉姐姐,之后呢?之后我们的缘分呢?”
“你有自保之力后,我们缘分便断。”她的一双目,慈悲而无情,她只是看了一眼小伙子,便牵起了青冥雪的手,带着她离开了。
青冥雪回头看了那个小伙子一眼,无数的辛酸苦涩爬满了他的脸,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蔓延上了青冥雪的心头。
她也会如他一般吗?被拯救之后,然后被抛弃?
青冥雪跟着红尘玉一路行走,红尘玉十分尽责,她自己所能,去教授青冥雪武功术法,让她有自保的能为。
青冥雪学的很慢很慢,就算是天赋最一般的人,在十八岁之时也该到炼气的修为了,但是青冥雪体内的一股气迟迟没有形成,她比天赋最平凡的人还要平凡。
红尘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还是带着青冥雪一路的旅行。
青冥雪在路上遇见过七十六个红尘玉曾经救过的人。
他们每一个都如她一般,被拯救过,然后等到有自保能力之时,红尘玉又会与他们告别。
七十六个人,每个人都喊她小玉姐姐,青冥雪也不过是七十七个人之一。
红尘玉太慈悲了,慈悲到她对天下万物、花虫鸟兽都有情。
如果有一阵风吹来,她会俯下身子,去护住从土中刚长出来的嫩芽,如果有一阵雨落下,她会撑起伞,去护住被一滴雨就能淹死的蚂蚁。
于是青冥雪的心中产生了一股酸涩异常又痛苦非凡的感情,她称这种感情为——“嫉妒”。
她嫉妒被红尘玉护住的嫩芽与蚂蚁,也嫉妒她之前被红尘玉所救下的七十六个人。
为什么,她要这样的慈悲?
青冥雪弄不明白。
红尘玉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她就像是太阳的光芒一样,照亮着她身边所有的人。
她会拯救所有的人,所有的绝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失望在她身边都是不存在的。
就像是天神一般。
红尘玉的修为已臻至天雷劫三阶了,距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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