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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天地阁

小说:

炽怜折

作者:

无意归人

分类:

穿越架空

无寻处,天地阁。

传闻中的天地阁是一座贯穿天地的高楼,上破天穹、下接地府。其坐落于四大秘境之一的无寻处,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天地阁主名曰谢不归,其人无所不知,有著作《天地录》存世。《天地录》共三十册,十年一缮,记载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曾有人为了心中不解之惑,四处寻访,究其一生却仍旧没能寻到无寻处。

独孤怜在人间游荡近十年,心头扎根着那么个不知所云的执念无处安放,偶然间却撞进了无寻处。

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许是偶然间得了机缘罢。

所谓的贯穿天地的高楼,实际上只是一座八角竹亭,竹色青翠欲滴,而四周雾气浓重。

竹亭和着浓雾,本该透着仙境般的雅致与飘渺,但眼前的竹亭却凭空生了莫名的威压与庄严,半是神秘半是神圣。

虽说与传闻中有着不小的差别,但他确信他进了无寻处,也确信那座竹亭正是天地阁。没有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如日月轮回般,这便是冥冥中永恒的真理。

独孤怜虽然记忆缺失,幼时背《天地录》的场景却依旧历历在目,包括书中的内容。三界一切现象都能用《天地录》解释,也都记载于其中。

那位天地阁主,若是像传闻那般无所不知,眼下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

仿佛是冥冥中的天意,他在世间游荡这么些年也未有所获,却在近乎心灰意冷之际无意进入了无寻处。

八角亭中,隐约可见一抹人影。

那人似乎坐在桌边烹茶,很快便有萦绕的茶香钻进他的鼻腔。

电光火石间,他眼前掠过一片青色的衣角,那衣角的主人似乎捧着瓦罐立在梅树前,伸手去触花瓣上覆的雪。

青者出于蓝,介于蓝绿之间,像是远处的山色,又像是草木混合着天水。那人衣角延伸出渺渺的山水画卷,举止间有飘然的仙意。

青衣,白雪,玉指,素梅。

只是茶香须臾勾起的半阙往事,零碎且模糊。

独孤怜阖了眼,细细回忆着那帧画面。那青衣人是谁?他的动作是在拂去梅上雪,抑或是将雪取入瓦罐?那是瓦罐,还是玉罐?它是本就这么脏,是被纤尘未染的白雪衬得灰了?他手中真捧着个罐子么?

他越是想看清往事,往事便越模糊。到最后整帧画面转了空,而他睁了眼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竹亭,任茶香辗转鼻尖。

他抬步向八角亭走去。

亭中的人影逐渐清晰,那竟是名十几岁的少女,脸颊上有着未脱的稚气。长发随意用布条扎了,半披散着,松松垮垮。

这股子懒散劲又令他想起了那青衣人。

电光火石间,他隐约想起,那青衣人似乎是在取雪。

那青衣人在取雪,他曾说过,冬日取了梅花上的雪,煮沸后能泡一壶好茶。

“用水都这般讲究,怕是寻常茶叶皆入不了你的法眼罢。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茶能配得上你这壶梅花雪?”独孤怜曾这样问他。

青衣人轻笑着反问他:“你认为呢,这壶梅花雪该配什么样的茶才好?”

独孤怜只当是闲谈,随口道:“武夷山的乌龙茶如何?”

“武夷山的乌龙茶种类繁多,唤作大红袍的最是一绝。这种茶生在悬崖峭壁上,百姓采摘得用到猴子。”青衣人懒懒托着下巴思索,“你有空去采几片茶叶来?”

这不是拐着弯说他是猴子么。独孤怜小孩赌气一般瞪着青衣人:“你才是猴子。”

许是他这模样过于可爱,青衣人忍俊不禁,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不知怎的,他伸手按上独孤怜的发顶,像在哄一只猫咪。

“好好好,你不是猴子。”青衣人半是哄骗半是逗弄,眼里笑意流转,“你该是猫咪对罢,动不动就炸毛。”

独孤怜绷着脸没吭声,红晕从脖子爬上了耳根。

青衣人笑得茶壶都拿不住了。

有人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那是一个女声,声线里透着些许的稚嫩,语气却是清冷疏离的。

“独孤寒缺。”

寒缺是独孤怜的字。

简简单单四个字,是在唤他的名字。那人随口便道出了他的名字,哪怕他们素未谋面。

“我还是第一次在无寻处见到你。”那人没看他,只是安静地垂着眸,视线落在杯中琥珀色的茶水上。

“能自己找进无寻处可不容易,你是鸿蒙初开以来的第二个。”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上一个,你以前也认得,唤作周阡箬。”

周阡箬么,独孤怜觉得自己应该是认得的,只不过他没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了。

天阴谷主周阡箬,与独孤殿尊独孤怜、浴火掌宫风琉璃齐名,并称魔道三尊。他虽无心魔君之位,但因其残忍暴虐而恶名远扬。

“在下谢不归,乃天地阁主。”她往茶几对面一拂袖,示意他落座。

他依着她的意坐下后,听得她问:“你来天地阁是想问什么?”

天地阁主只是对一切事物无所不知,但她并不能窥探世人的思想。

这句话出口,永远笼罩无寻处的白雾似乎漫进了茶室,或者那些并不是白雾,只不过是煮茶得来的袅袅蒸汽罢了。

弥漫的烟云中,谢不归的手中不知怎么多了一套茶具,壶里的水是烧开的,烫热的蒸汽一层层滚上来。

独孤怜垂了垂眸。

他想问什么?

他试图整理思绪,从一团乱麻里理出一个线头来。

于是他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开口:“我在找一样东西。”

他一直在找,从很多年前就在找,为此他翻遍了人间,可却一无所获。

那样东西没有被埋在西域的黄沙下,也没有被压在东海的波涛下。

他曾在绵延的峰峦前驻足,又在寺庙的钟声里启程。

他经过水乡的亭台楼阁,经过北国的琼楼玉宇。

最后他在云雾缭绕的无寻处停下,被人引着,到这处茶室来饮一盏茶。

“我找了很久。”

他找了八年,或者十年,或者更久。他没有刻意去记时间。

他只记得江南的花开了又谢,山间的叶枯了又荣,但不会有人拈了花调侃他像小姑娘,也不会有人用温热的手拂去他鬓边的落叶。

他只记得他在大雪封山时经过,又趁着凝冰化冻归去。

他只记得他只身行过人间的万里山河,孤身一人。

就这样,便是数个春夏秋冬。

经年过后再回首往事,好似一场大梦。

谢不归听着,问了一句:“那么,你在找什么呢?”

独孤怜阖了阖眼。

他在找什么?

“我在找……”

他不记得他在找什么。

他不记得过去,也没有未来。他的回忆断断续续,和魔道有关的几乎是空白。他空有一身修为却不会任何法术,正如他空有执念却不知究竟。

他没有任何经验,只剩下了本能,和从零碎的记忆中模模糊糊提炼出来的大概。

他会因着一个没有由来的片段思索很久,又在一场大梦之后忘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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