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个伟大的领袖。她一直在坚持给那些老人们一个好的归宿，而我如果不是因为......总之，倘若没有碰巧的机会，我恐怕不会像她这么做。”何莱说：“我充其量只是个幸运的混蛋。”
吴亓不说话，他弯起手指，轻轻敲击车窗玻璃。过了一阵子，男孩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在这样的世界里，我情愿她不伟大。”情愿她自私和平安无恙，只做他的家人，而非扮演任何人的救世主。
何莱察觉到气氛压抑，转而望向前方被远光灯照亮的小径，及时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缠着绷带？”从第一次见面何莱就注意到了吴亓手上的绷带，他在无意识的时候总会摸着缠绕绷带的手腕来回抚摸，像在感受它的存在，又或者只是想要摆脱。
“我的异能。它不总是完全顺应心意。”吴亓解开绷带，左手布满丑陋的疤痕，表面狰狞凹凸不平：“冰块有时候会在我的身体里出现，第一次贯穿我的手臂。特别是刚得到异能的时候。”他耸耸肩：“我问过一些异能者们，他们都或多或少体验过异能失控的滋味。大概是副作用吧、”
“你还没和我说过，是在什么情况下觉醒异能的？我听王叔讲过，你之前离开了疗养院。是在那时候吗？”
“是啊。”吴亓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想，干脆不去管那一摊子烂事了。疗养院每天都在争吵，来来回回勾心斗角的破烂账，还有一大群只会沉默着逆来顺受的老人。他们的表情和眼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亓展示完毕，缓缓地再次缠绕着手上的绷带，用力地将它勒得很紧：“所有人都很绝望。疗养院里永远死气沉沉，充满仇怨。所以有一天晚上，我和我妈大吵一架，就跑了出去。我想过……抛弃那一切。”他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说出更直接的答案。他不想再被迫接过那些责任，像他母亲一样强撑着庞大的团队，强迫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活着。
“然后呢？”
“遇上了尸潮，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吴亓沉默地接过何莱递过来剩下的巧克力，掰了一口塞进嘴里，继续在黑夜之中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被丧尸追逐缠斗的男孩爬上二楼，十四岁的吴亓在挡雨布棚上陷入昏迷。他很幸运没有被咬伤，但也很不幸，携带的所有物资都在逃命中丢失。
围着他的重重叠叠丧尸群发出可怖的声响，整夜将他围绕，揭示着他被困此处，孤身一人的残酷现实。
但在原地被活活困死之前，吴亓摸到了口袋里的最后一颗晶核。还是他妈妈在前一天早上硬塞过来的，让吴亓出门的时候去附近的小基地看看有没有小葱苗卖，有位成员的生日快到了，大家想要为那个人做一份简单的煎饼。末日之后，葱反而成了最常见的作物，或许是因为易于种植与野生随处可见，价格友好。
这让他感到不能理解的不必要温情，最终成为了将他带出死神怀抱的筹码。
“我觉醒了。”已经十七岁的吴亓平淡地总结：“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丧尸都已经变成了冰雕，把我围成了一圈。挡雨布到处都是破洞，我的手臂也被冰锥刺穿，钉在了墙上。”他语气平淡得仿佛没有任何痛楚穿越三年的时光被留存。
“不同的异能在觉醒的时候，状况都不太一样吗？”何莱说：“我以为是睡一觉就好了。”
“攻击性越强的异能，在觉醒的时候反应就越大。”吴亓说：“或许也跟我当时陷入危机有关。我听年纪大的那些人说......异能还会影响到人的性格，比如火系和雷系会变得暴躁偏执，冰系相对冷漠，那之类的。”他耸耸肩：“但我觉得，那只是有了超能力的人们开脱恶行的说辞。忽然发现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能阻拦，所以才会改变性情得那么彻底。”吴亓撇过脑袋，厌恶地嗤一声：“我不想给超市里的那些畜生们找借口。”
“和我说说超市里的人吧。”何莱打转方向盘，进入岔路。后排的徐冬青也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嘿。这个给你。”何莱随手将最后一条巧克力往后座抛去。
“......姐姐！”小姑娘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巧克力，珍惜地捧在手掌，对着车窗喜滋滋地反复欣赏亮晶晶的包装纸，随后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巧地不再出声。
“这好东西究竟是哪来的？”吴亓扬起手中巧克力的空包装纸，他囫囵吞枣地吃了一口，还在回味甜蜜滋味。
“这不重要，别告诉其他人。”何莱沉稳地糊弄过去：“也不知道超市里会不会还有零食储货。”
吴亓精神一振：“肯定有，那是我们这片最大型的超市了，末日爆发是......”他皱起眉算了算：“快放暑假的时候，肯定有补货。”
“里边有多少人？”
“最多的时候，有过八十多人。”吴亓如数家珍：“后来死了不少人，所以他们又去抓了一些。”
“领头的火系异能者叫张荆，他身边的一对双胞胎打手在末日之前就是出名的散打选手，都姓方，一个方洪一个方涛。还有个叫吕田广的军师，一水儿的阴险小人。”吴亓神情愤愤：“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在超市内部各自还有自己的心腹，帮着监控那些被骗或者被强抢过去的幸存者。”他停了停：“那对姐弟可能跟你说过，超市里一直有很严重的阶层划分，还大搞检举揭发的那一套。逃跑和拉拢关系的下场都会很惨，也是王荆刻意让人这么做的，最后所有人都只能听话服从，老老实实留下来做他们的奴隶。”
“那他们一般怎么解决物资问题？”何莱问：“超市的物资也不是无限的，养那么大一群人，这样消耗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耗尽的。”
“主要靠抢掠附近的求生团队，扫荡居民楼，美名其曰收保护费。他们的名声一直很烂，所以能赶去投奔的基本上都是那一路货色，战斗力反而不弱。”吴亓露出嫌弃的表情：“至于养一大群人？他们才没有那么好心呢，充其量给点垃圾或者很差的食物，这三年来被活活饿死的也不计其数。”
“他们有种地吗？或者鱼塘？附近的小公园里好像有个水池，我那天看见了。”何莱追问：“末日中有自行产出的地方多吗？”
“你听起来像完全不了解这边。”吴亓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向她介绍：“其实除了基地和一些实力强的团队，普通在外边游荡的人们都不会考虑种植之类的事情。因为朝夕不保，活一天是一天，得到晶核或者找到那些基地在收购的物品就去换点吃的走。毕竟外边的突发状况这么多，辛苦劳作永远会为他人作嫁衣。”他轻哼了一声：“就说我们疗养院吧，只在阳台上用盆栽罐种了点小葱，也被超市的拔走了。”他显然对此依旧耿耿于怀。
灰色皮卡车在荒野的小坡道上颠簸地行驶，一只蜥蜴悠闲地趴在挡风镜旁跟着一颠一颠摇晃着身子。
“对了。”吴亓停了一会，又好奇地反问她：“你是基地里负责研究的吧？晶核除了和异能有点关系，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吗？”
“嗯......”何莱大囧，面对突如其来的深夜小测，索性硬着头皮胡扯：“希望基地发现它可能、有望，大概会成为新的动力能源，搞不好就能解决末日里水电的问题。”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事实上这话也没说错，但传出去一定会引来众人的疯狂，于是连忙开口叮嘱：“在没有明确结论之前，不要对外说出去。谁都不能。”
“这样啊。”吴亓若有所思：“难怪你们酒店能开起来呢。”他到底年纪还小，没有往深里探究，何莱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等到忙完以后，我还想在酒店里开辟新的种植场，再扩建一点面积吧。”何莱打了个哈欠：“会有办法的，王叔认识在建设方面能够帮上忙的异能者。”她又想了想：“如果那位异能者还活着的话。”
“我来开吧，你睡一会。”吴亓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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