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头上,范景哪里敢放手,手一松人就凶多吉少。
他忍着胳膊上撕裂的疼痛,生生是拽着康和把胳膊从木桩上挪开。
费了一身牛劲儿,康和才爬了上去。
两人都起了一额头的汗,混杂在雨水间,也分辨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雨水。
康和惊魂未定,却还是一个翻身站起,急忙要给范景的胳膊查看伤口。
扯破的袖子上早浸透了血,没凑近便能嗅着一股腥味。
他夹紧眉头,心里又愧又急。
悔自己不熟路出来寻甚么人,平生些事出来。
范景却忽得抬手捂住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并不与他细瞧。
反而冷了眸子。
“你会说官话。”
熟悉的字句再次落尽耳朵,康和不由得一怔。
他看向范景,见着人本是淡淡的眸子中,多了显可易见的防备。
方才那关头上哪里还顾得上甚么土话官话,康和下意识就用熟悉的方式喊了人。
只他没想到,范景这般住在乡野,又还常出没于山间的猎人,竟也听得懂官话。
不仅如此,甚至还说谈得来。
康和一时无言,事情败露得突然,他不晓得该怎么同人解释才好。
“为什麽要装作傻子。”
范景见康和不言,径直又问。
“.......躲征兵。”
康和做了思量,合着晓得的事,给了这么个缘由。
他实在不好说原来那个人已不在了,肉身里头换了个魂儿。
这山野荒郊上,要说这些玄乎的话,范景只怕更不信,便是信了,也得疑他是教哪只山鬼上了身。
见范景沉默,他学着用这头说话的方式,想要把故事圆的更像话些:
“后头真的伤了头,的确是傻了一段时间,但慢慢有了好转,不那般纯粹傻了。
可也不敢让人晓得了,怕再征兵,另外土话我当真听不明白也说不明白了,也不晓得以后还能不能好。”
范景默了瞬,许是在猜测康和说得真假。
“你家中人也不知你如今的状况?”
康和点点头:“不敢让他们晓得。”
范景想来康家应当也是不晓得的,要是晓得,能将一个精壮赘给别家?
若图钱也还尚有说法,可偏生赘的是个穷家。
依康和说的,之前的种种不对之处,又都说得过去了。
装傻的康和不愿意赘去别人家里,可又不能在家里露出马脚,于是相亲那日本不乐意到场,可阴差阳错还是相了亲。
回去后不知情的康家便做主把他的籍契送了过来,他无可奈何,只能上范家。
为此在县里,他见着布店揽工看籍契,会特意留心询问他的籍契。
康和半真半假的话,反倒是教本就对他有些生疑的范景凑得合情合理了。
如今都明白了过来,范景静默了良久,百般情绪下,到底还是敞亮和踏实居多。
他历来知道天底下没有平白来的好事情,范家想得个机灵又完好的赘婿,谈何容易。
看着面前的康和,范景没有受骗的恼怒,也没有觉得受了戏耍,反而很平静。
他道:“我知你想要籍契,我可以还与你。”
康和闻言眉心一动。
范景不是什麽大善人,事情盘算得清楚:“你要走可以,不过得把范家给康家的五贯礼钱先还上。”
康和有些意外范景竟然会这样说,连忙道:“这是当然。”
他本就是这么想的。
可这话从范景嘴里说出来,他不知怎的就是有些不得劲儿。
范景却没再说什嚒,捂着胳膊扭身独自走去了前头。
康和看着走进漫天雨幕中的身影,瘦削沉默。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木屋时,天差不多暗尽了。
康和把熄了的火重新点上,烧了热水给范景清理伤口。
那木桩子尖锐,范景的胳膊被扎了个窟窿,又被拉扯,伤口划得烂,血肉模糊了一片。
虽是没有伤至筋骨,可是光瞧着坏了的皮肉,还是教人心头收得紧紧的。
木屋里又没甚么药。
好在下午康和收拾,寻出了几株晒干的止血草,他给弄来与范景做了简易的包扎。
“明儿下山去吧。”
康和一边用汗襟子上扯下的布给范景缠胳膊,一边说道。
左右是范景已晓得了他会官话,且他也会说能懂,为便沟通,他就用官话与他说了。
“用不着,要不得两日就好。”
康和蹙紧眉头:“先前你手掌心上的伤口都多少天了,可都好了?胳膊再受伤,不好生让大夫看看,往后右手还用不用了。”
范景坐在床沿边上,他看了一眼面孔紧绷着的康和。
心想这人话原是这样多的,往昔装傻子竟没把人憋坏。
“回去教屋里人干着急,他们瞧着慌,我看着也烦。”
康和闻言微顿,想着范家两口子,立又明白了范景的担忧。
这趟上来什麽收获都没见着,人反倒是伤了,要是在家里头修养着,范爹跟陈氏未必会怪范景,可两口子爱吵,一吵起来,范景又不是滋味。
他心里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懂事的孩子总是承受的更多。
“先前家里因为什麽吵架?”
范景不欲多言,并不想教康和晓得。
康和见此,道:“为我?”
“不干你的事。”
范景道:“他们想摆酒,没钱使。”
“什麽酒,婚宴酒?”
范景又不再说话了。
康和默了默,道:“我要是走了,这酒宴或许摆不成,但要是真摆了,那不是白费吗?”
“本就没打算教他们摆。”
范景没看康和,这么说了一句。
原先他确实是没有弄这些的意思,本就是箱中没两个子儿的人家,热闹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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