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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有引力》
礼也/2024.6.25
chapter 1
毕业季的六月初，暴雨如注。
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水洼中能看见肿胀脏污的书页和被丢弃的高三试卷纸，屋檐下奔泻着白茫茫又密密麻麻的水珠。
抬头是窗外被冲涮过后鲜亮的梧桐绿叶，耳边是班上同学们对这烂天气的窃窃抱怨，下雨天也掩盖不住满教室的躁热。
桌洞里的手机倏地震动了几下。
辛琉撑着下巴，看了眼台上还在做总结的班主任。手偷偷摸摸地往下探，点开屏幕。
蒲桑子：【我们班解散了，你们班呢？】
蒲桑子：【我靠你敢信！光头男刚才在讲台上说着说着还差点哭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们又不是他带的第一届。】
蒲桑子：【我爸来接我了，就在校门口，要不要顺路送你？】
辛琉：【不用啦，我班上还没结束，而且我妈说了会来接我。】
蒲桑子：【好吧，明天见，我吃大餐去了！】
“好，高考收尾了，大家都辛苦了。外面在下大雨，没有家长接送的同学明天也可以回学校搬东西，顺便把档案打印好交上来……其他事情会发在班群里。”
班主任说完最后这几句话，终于宣布下课离开。桌椅板凳碰撞着，哄闹的人流陆续往门口集结。
辛琉背起书包，手上拿着件校服外套跟着人群往外走。
“辛琉。”有道男声喊住她。
她回头，是班上学委：“什么事儿？”
学委手里攥着把伞，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稳住呼吸：“你是去校门口吧，雨下得大，我跟你共一段路？”
“没关系，我书包里没什么重要的书，都卖掉了。”嘈杂雨落里，辛琉扬了扬手上的校服，“我先走了，谢谢你。”
没等学委再挽留，少女已经把校服往脑袋上一盖，直接冲了出去。
路上雨伞形形色色，伞下多半是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高考结束，都兴高采烈地在聊暑夏计划。
辛琉冒着雨往校门口跑，身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不过这也没办法。
辛琉是在高三下学期才转来五中的，跟着母亲陶素梅从另一座城市跋山涉水到江城，投奔母亲的新丈夫。
陌生的学校环境和同学群体，又正好是冲刺阶段，没人有心思交新朋友。
她能在这短短一个学期里结识蒲桑子这个好友已经是难能可贵。
五中是封闭式管理。
至今没有家长能进学校里帮孩子收拾东西。
校门主干道上停满了车，鸣笛一声比一声长，门口撑着伞的大人们翘首以盼，等得都有点焦急。
辛琉站在校门口的檐下正要掏手机打电话，雨水已经溅湿鞋袜。
“琉琉！这儿——”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条纹西装，脑袋上那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还喷了摩丝，像是来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这位就是她的继父：魏复。
辛琉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二次穿西装。
第一次是邀请她和母亲跟着他来江城的那天。
魏复是开啤酒厂的，平时着装就是厂老板，根本不会这么严肃，因此特意打扮反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辛琉控制好表情，走上前问好：“叔叔，我妈呢？”
魏复把伞挪过去，顺手要接她的书包：“来。你妈妈在车上等，这不雨大嘛，人挤人的，我怕她站得脚酸。”
“不麻烦啦，没装什么东西，不重的。”
辛琉稍稍躲了下，他也不勉强。事实上魏复和她妈接触恋爱的时候，她已经上高三了，不在家住，两人相处的机会也不多。
自古以来，继父和继女之间的距离总是隔得挺远。
车离他们这还有段距离。
走过去的时间里，魏复拣着话题跟她聊了些有的没的。
雨稍稍停歇不到片刻，下得更大了。
魏复的那辆梅赛德斯停在路边。
陶素梅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瞧见他们，探头出来。她化着精致妆容，递出一捧新鲜的向日葵花：“琉宝，毕业快乐！考了三天，真是辛苦了！”
辛琉唇角的笑容绽大了些，接过来：“谢谢妈妈。”
都上了车，陶素梅这才碎碎念道：“我本来想在门口等你的，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你们班最慢，班主任不回信息……那两个门卫又不让家长进去找，你叔叔只能挨个问从里面出来的学生，结果全是别人班上的。”
魏复笑道：“说这些干什么，琉琉的班主任肯定有事儿要交代。”
“是，高考完了还要等成绩，老师帮学生报考吧……”陶素梅边在触控板上弄导航，边回头看，“宝宝，我们去吃上次你说好吃的那家川菜。”
上次，其实也是一个月前。
五中的高三生们一个月才放一天月假。
辛琉点头：“好。”
说完，她又停了下，说出他们一直没问的答案：“妈，我考得挺好的。”
陶素梅和身旁丈夫对视一眼，眼底溢满了笑：“是正常发挥，不留遗憾就好。”
红绿灯前，魏复提醒道：“对了琉琉，你租屋那些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让我哥家孩子帮你去运回来。”
辛琉转学晚，没住校，在学区房那租了个小单间。
她闻言抬头：“不是现在去拿吗？”
“餐馆预约的时间快到了，今天在外面吃饭庆祝的人可不少。”陶素梅解释道，“晚点吃完了，你叔叔还要去厂里一趟，绕路再回来就太晚了。”
“别担心，我哥家的那孩子做事靠谱，肯定都帮你运回来。”魏复让她看手机，“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你看看他加你没有，有什么就跟他说。”
陶素梅接话道：“你哥家的那孩子，是不是上回在酒楼门口帮你开车回来的那个男生？长得真高，看着快一米九了，还和琉宝一样大吧？”
“对，两人应该差不多，那孩子是8月出生的。”
“那我家琉宝要小他几个月，琉宝还不会开车。”
魏复：“有机会学嘛。现在开始就是假期了，三个月的长假呢。”
夫妻俩在前面一来一回地唠嗑。
辛琉则点开手机微信，果然有个好友添加。
ID是个X，不知道是字母还是单纯的一把“叉”。头像应该是男生自己的背影，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白T运动长裤，坐在郊游专用的折叠椅上。
看背景一片绿色，像是市郊的森林公园。
她才同意对方的好友申请，一条消息顿时就跳了出来。
X：【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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