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已过,鸡鸣不已。
窗影倾斜着映在床上,本该躺着人的软榻此刻却空无一人,被褥平整得仿佛从未展开过。
屋内并未燃灯,仅能借着渗漏进来的月光窥见影影绰绰的人影。一人枯坐桌边,身边按着一把长剑,俨然是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雷声乍起时,他转头望向窗外,暗淡的天光被刺眼的闪电划开一道缝隙,破空而来像是当空打开了一个新的入口——供万千鬼魅撕咬咆哮着涌入人间。
不消转瞬间,屋外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月光下笑意一点点爬上他的嘴角,逐渐荡开一个算得上开怀的弧度。
岑惊影今夜勒令所有人不到天明,不允许踏出房门一步,恰恰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时机。任凭谁能想到操控流魂的人会是他这样一个平平无奇,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师兄弟呢?
像他这样身份地位都不高不低的小角色,是最适合做内鬼不过了。
双手跳舞一般在空中跃动,敲击出一首无声的曲子。他心里清楚,如此操控流魂,岑惊影和不知道打哪来的谭清明身上必然是见了血的。没人能扛得住前朝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秘术,也破不了他煞费苦心布置的阵法。中间偶有一点小失误也全然没被他放在心上,秘术之所以被称为秘术,就是因为它让人捉摸不透,无法揣度,不然早就普及到江湖之中去了。
流魂的魂力自他的指尖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突然响起剑气的嗡鸣。他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
几乎是同时,大门“嘭”的一声被震碎,落鸿剑如同飞矢,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朝他袭来。纵然他将长剑横于身前做出抵挡的姿势也只是无济于是,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长剑硬生生被落鸿剑击成两半,断剑受击转了方向深深没入他的肩头!
岑惊影不疾不徐地迈过门槛,满地的碎木屑混入烟尘,却被他走出了步步生莲的风采。谭清明落后他一步,隔门望向屋内。
“肖师兄,”岑惊影半蹲下来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语气却很轻柔,“你这只鬼还真叫我意外。”
肖凉下巴被人捏着,肩头几乎被断剑钉死在墙上,整个人毫无挣扎的力气。岑惊影也没多加难为他,看清他的脸后就放开了他,站直身体朝谭清明扬了扬手,吩咐道:“柴房后面有个小仓库,是改装过的牢房,先把人扔那吧。”
谭清明抬眸睨了岑惊影一眼,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岑惊影转过身来,侧着头轻挑眉毛:“不是说听我差遣?”
“剑侠第一人就是让你这么用的?”谭清明上前几步,将断剑随意地从肖凉肩膀里扒出来。那一剑内功深厚,不仅击碎了肖凉手里的长剑,也让他受了不少内伤。大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谭清明嫌弃地退后一步,一掌封了他的胸前大穴,“辱没了落鸿剑的名声。”
“让你押个人话这么多,”岑惊影不想理他的揶揄,声音都冷淡了几分。待谭清明押着人走到门口,岑惊影跟在后面才凛声开口:“肖凉,沈观情待你不薄。”
谭清明明显感觉到押着的人脚下一顿,而后以一个极为僵硬的姿势朝西南方向转了转头。园子的西南方向一片静谧,肖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岑惊影显然也注意到他的反应,放眼朝西南方向的建筑望过去,突然意识到那是沈观情住所的方向。
“沈师兄是个好人,可你不是,”失血过多让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岑惊影竟从肖凉的声音里听出两分哽咽。只听肖凉又说:“你不配平白无故得到他的好。”
“所以,”
肖凉一字一顿,扭头看着岑惊影,面目狰狞如同厉鬼附身。谭清明心下一动,压在肖凉脖颈上的落鸿剑又逼近了两分,擦出一道血痕。
血珠滚落下来,岑惊影也意识到不妙,提醒脱口而出“留他一命——”,短匕已然贴着他的脸边划过。岑惊影下意识偏头,脖颈上同样留下两寸长的擦伤。
翩飞的衣袍猎猎作响,谭清明被迫倒滑出了三五米的距离。火光自肖凉的衣袖中燃起,在接触到广阔氧气的刹那疾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痛楚,借着身上的火势不敢让谭清明靠近,一步一步逼近岑惊影。
岑惊影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血顺着他的指缝趟下来,衣领上尽是鲜红的印记。他的皮肤本就是不带血色的病态苍白,骤然失了血,显得尤为缺乏人气。
“所以你该死。”
肖凉双目猩红,黑色双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身体里像是有另一具魂魄攻占了他的身体。火苗舔舐过的皮肤逐渐由暗红变得焦黑,偏偏不曾有一丝火光染指他的头颅和脸庞,甚至连一点头发丝都不曾点染。
“公子!师弟——岑惊影!”
岑惊影摸索着退后,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正是匕首的刀身,上面还带着温热的血。窗外的呼喊声由远及近,肖凉在捕捉到声音的片刻眼底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清澈。
“你要杀我吗?”岑惊影扬起一张笑脸,短匕收在手心里,“那可要快点,沈观情就要过来了。”
肖凉定定站在原地,动作明显带着迟疑。沈观情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蛊惑的魔力一点点唤醒他心里残存的良善与理智。
“你总不想——”岑惊影刻意拖长尾音,“让沈师兄看到你杀人的模样吧。”
“沈师兄”三个字加强了重音,狠狠为肖凉脆弱的神经奉上了最后一击。一夕之间风云突变,肖凉带着火光突然暴起,不知从哪甩出一柄软剑,注满了真气以一个极为狠辣的招式直取岑惊影的喉咙。
岑惊影握着短匕毫不退缩地迎上剑锋,只等着在软剑即将穿过他的喉咙那一瞬间,将匕首捅入他的心口。
然而下一秒,凌厉的剑锋携裹摧枯拉朽的剑气击碎了软剑的剑身,堪堪与岑惊影的手腕擦过。匕首“噗嗤”一声正中肖凉的心口,汩汩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潮水一般涌出,将他的衣襟染得鲜红。剑气将二人都掀翻了一段距离,岑惊影后脑重重嗑在地上,眼睛发花,只能看见一阵阵黑暗。
那是鸿门十二式,以狠辣著称、天下唯谭清明一人修习的剑法。
“岑惊影!”
沈观情终于赶到,只见谭清明负手立于院中,屋内一片狼藉。
“你来了……”岑惊影看不清,却能感受到沈观情正慌忙跑向自己,“扶我起来。”
沈观情生怕岑惊影身上还有内伤,扶着他坐起来先为他输了些真气。岑惊影咳出了两口血沫,气若游丝地吩咐:“让谭清明进来。”
谭清明不必传话就已然撩袍迈过门槛,区区墙壁根本无法阻挡剑侠第一人的耳力。他将落鸿剑收入剑鞘,而后才转向岑惊影:“岑公子还有何事?”
岑惊影借着沈观情的力才站直身体,大半个身体都靠着沈观情的支撑才不至于当头栽倒。谭清明敛目凝神望向岑惊影的一脸病容,又重复了一遍:“岑公子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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