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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测,是君心。
昨日满朝文武都还在私底下议论,说这次北疆疏勒的事只要办的漂亮,那赵泛舟自然还能再上一步,说不好,五十岁之前就能从那位权倾朝野的徐公手里接过宰相权柄。
最近这两年徐公在朝中的地位似乎有些不大稳当,一年前奉旨代天子巡游江南,已经在外飘了这么久还没得旨意回长安,所以关于徐公是不是要被陛下罢黜的传闻愈演愈烈。
可是今日,这新贵赵泛舟就被陛下一道旨意自从三品降为从四品,满朝皆惊。
把鸿胪寺地位提升起来的是陛下,把鸿胪寺按回去的还是陛下。
如果是放在过去或是未来,这事引起的震荡可能都不会那么大,但在这个时候,谁心里都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马上鸿胪寺就要去疏勒和黑武人谈判了,正是赵泛舟难得的大放异彩的时机,可还没到他大放异彩呢,就变得黯然失色。
当众宣读旨意的那位大太监语气里带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这才是让所有人惴惴不安的理由。
赵泛舟被降品级毕竟事不关己,掌印太监冯元衣那森森语气里表达出来的可不只是皇帝对赵泛舟的不满,而是对朝臣们舍本逐末的不满,说白了,就是皇帝厌恶满朝文武一个劲儿的耍小聪明,搞什么揣测圣心那一套。
而这将这一套发扬光大的,不正是那位手握宰相权柄已过十年的徐公?
所以,敏锐的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表面上是赵泛舟让陛下震怒,可实际上苗头没准还真不是这倒霉的赵寺卿。
在陛下厌恶朝臣揣测圣心的时候朝臣们还不得不去揣测,是徐公要失势了吗?
当然,在这些猜测之中,还有另一个猜测同样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叶无坷,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个在东北边疆苦寒之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突然之间,成了分量堪比鸿胪寺卿的大人物。
有人说这个叶无坷来历不凡,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也没有那么不凡,只不过是皇帝为高清澄选中的男人罢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更炸裂的消息悄悄的又汹涌的传播开。
说是有人在御书房外边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陛下说叶无坷是故人之子。
故人?
能是哪位故人?
能让陛下说一句故人之子的,其出身怎么可能简单?
紧跟着各种猜测和传闻纷至沓来,有人说高清澄跑去东北边疆那个什么大慈悲山真的只是为了东韩的事?
叶无坷是高清澄亲自接回来的,为了叶无坷高清澄还去了鸿胪寺把赵泛舟骂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些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里肆意飞扬,文武百官就算不敢再深切的去揣测圣意,也不得不去揣测一番这叶无坷到底是什么来路。
叶无坷则一脸懵波一。
他已经带着大奎二奎回家去收拾行李的时候,鸿胪寺卿赵泛舟亲自登门,人一进来,就先给叶无坷俯身致歉。
这举动这神情这庄严肃穆,真把叶无坷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是这次去北边如此凶险?还没出门呢赵寺卿就来三鞠躬告别了?长安城的规矩是这样吗?无事村要是来干这个的反正得磕头。
又想不对,赵泛舟应该算长辈,长辈哪能磕头呢,长辈......长辈来鞠躬也不该啊。
他看向阿爷的时候心想着,接下来是家属答礼?
没片刻,赵泛舟就说明来意,态度诚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他在高清澄面前已经颜面无存一次,在陛下面前剩下的那点颜面更是荡然无存。
所以在叶无坷面前,他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比认错更该做的事。
“陛下很生气,是因为你,也不只是因为你。”
赵泛舟在得到叶无坷的原谅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虽然马上离开才显得他知道害臊。
可他不在乎什么害臊不害臊那一套,他在乎的就是他已经在做的事,错了就要认,该改的就要改,能得到原谅的错要认要改,不能得到原谅的更要认更要改。
如果在大宁做官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以后看似弯不下去腰的人实则连脊梁都挺不直。
“陛下生气的是我身为鸿胪寺主官,竟然那么随随便便就安排人去做涉及生死的大事,高姑娘去骂我的时候,一开始我还觉得自己不理亏,我身为主官,遇到突发之事马上就做出安排,难道有错?后来醒悟,汗流浃背。”
赵泛舟没说陛下生气还因为他揣测圣心的事,他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该在叶无坷面前提及,而不是觉得,这件事提了会更丢脸。
陛下终究只说了一句故人之后,而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陛下的哪位故人之后。
说是不能揣测圣心,可又怎么能完全不去揣测?
“接下来的事你不必着急去做,你踏踏实实的等着高姑娘做好安排。”
赵泛舟道:“陛下给我的教训醍醐灌顶,我不管是做人做事皆不如高姑娘单纯,待人待己也不如高姑娘真诚,鸿胪寺该做的安排我在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你如何做,也可与我商量。”
说完这句话,赵泛舟转身朝着阿爷抱拳道:“抱歉,无坷在鸿胪寺里受委屈了。”
阿爷紧张的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归根结底,再有经验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官给他道歉,所以惶恐,难免的惶恐。
赵泛舟道:“如果这件事办完你还回鸿胪寺,你该领正六品威卫校尉的军职,我开始时候想着,威卫的归制在兵部那边,给你什么军职是兵部该给,所以我就当做事不关己.....”
他长叹一声:“这些错,我接二连三的犯了。”
看起来一夜之间就憔悴苍老了有十岁的赵大人走了,走的时候脚步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甚至拒绝登车,就那么落寞的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阿爷跟着叶无坷出门来,看着那位大人远去的身影阿爷忍不住叹道:“这长安好是好,就是比无事村事多。”
叶无坷搂着阿爷的肩膀说道:“长安的事就像家长里短,有时候会觉得琐碎,有时候又觉得挺有意思,反正不是外事,也就不碍事。”
阿爷说:“你最近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少,不碍事的事自然也就变得越来越多,可不碍事的事多了,早晚都会碍事。”
他问叶无坷:“什么时候出远门?”
叶无坷摇头:“本来是明早,现在不知道了。”
阿爷道:“那还有空卜一卦。”
叶无坷点头:“那就卜一卦。”
回到屋子里,叶无坷将阿爷给他的龟壳取出来,像模像样的来回摇了摇,阿爷提醒他说要心诚,要默念自己的名字,还要想着问什么事。
叶无坷回了一句知道啦,然后默念了三个字......叶扶摇。
阿爷俯身看了看,脸色微变。
中下签。
阿爷问:“你是想着自己的?”
叶无坷笑:“是。”
他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虽然明知道这卜卦的事并不一定准确,可一旦担心的情绪出现就有些不好控制。
阿爷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块龟壳后点了点头:“不妨事,凶险在西不在北,你去的是北方,应该只是有些不顺利。”
叶无坷嗯了一声,还是没打算把刚才想的是大哥的事告诉阿爷。
这占卜的事他可以不信,最起码还能假装不信,但阿爷是真的信。
“阿爷我出门一趟估计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你先睡。”
叶无坷起身,抓了一件外衫就往外走,才到门口就看到一辆独特的极具压迫感的马车在路边停下来,马车上廷尉府的标徽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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