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亭不甘落下风,干脆伸手抓了她一角衣袂,撒泼似的抱怨:“师傅,你这话也太不留情面。我的心意苍天可鉴,可万万不容这么轻贱!再说,我若嫌了师傅的眼界,你惯会数落我——”他眼眉活泛,神情里却兀自透着一股纯然的倔劲儿,活脱便是一只**色光泽的幼犬似的。
温绮罗见他少年意气的模样,缓了缓心绪,语气亦略放松了几分:“罢了。若是你真愿同行,我也不好拂了你这番心思。”
两人言语间,楼下小二已打点好茶品。温绮罗当即包了几许雪翠青,吩咐亲自带上,正要起身离去,忽闻雅间外传来些杂沓脚步声,似有一行随从正从楼梯攀上而来。
温绮罗正欲转身,忽然听得门外一声低语:“掌柜的,小心些,别碰坏了这瓷罐,那可是万金之物!”话音略带掺沙的厚重,分明是从异乡传来的腔调。
随之,一阵厚靴踏地的声音传进来,稳中带疾,夹杂领头人呵斥随从的语气:“蠢货!连个物件都看不明白!”
来者是一队商贾。
他们衣着华贵,用料厚重,随身带的包袱和木箱都精致非常,一眼望去尽显富贵之相。只是这些衣衫面料不同于本地风俗,装束极其讲究却流露些许异样,是夏国商旅。
明溪亭也听见动静,自然而然地将身子转向门边,眉梢轻挑,“这些夏商,在夙境还这般嚣张。”
温绮罗蹙了蹙眉,倒不急于应声,她抬步向雅间门口趋近,细细打量这些外乡人。
不过片刻,她已觉不对劲。西门关此前已封,连走偏路渡隘口皆被严防,如今大夏与大夙当下并无公开通商,这一行人如何能如此大摇大摆地现身此地?
她垂眸间目光微敛,“倒是奇了,”她轻声开口,语调微凉,“西门关早已封闭,这些人是从何处而来?”
明溪亭见她脸上露出这一丝冷意,亦不敢再自持玩笑,稍稍收起平日里自在的模样,略显正色地说道:“师傅有所不知。这旁人原以为封关便禁得夏商之行,其实不然。虽两国表面交战,但市曹之间却仍有通商的条例——除去经商的特殊放行,余者各凭手段而来。”
温绮罗转过头,目光轻扫了他一瞬,挑了眉:“哦?既有此条例,那却为何听未有耳闻?”
“这不是稀奇事。”明溪亭缓缓倚回座位,随手拂了拂衣袖上的茶沫,漫然笑道,“我爹说过,实为两国交战变数难料,一时税收攀高,一时关卡更改,一切都看当日的情势如何。这些市曹商贾虽利润翻倍,却也冒着大险。正因如此,我爹早几年就断了往来,说这买卖看着光鲜,实则是捉刀人的生意——稍不留神,连后路也得赔进去。”
听得这话,温绮罗陡然明白其中机巧,不觉面色稍霁,启唇淡笑道:“明员外这般决断,倒是少见的明智之人。”
“那是自然。”明溪亭当即一脸小骄傲,“兴许我这轻狂不着调是多了些,但家学里却半点不含糊!”
他这语气间不自觉带点争功邀誉的意思,让温绮罗眉间忍不住微动,嫣然一笑,似檐前积雪初融:“既如此,你不是更该好生收敛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明溪亭正想接口,却听得楼梯口忽然有人喊出声来:“掌柜的!快快寻个雅间,我们这瓷罐须得稳妥安置!”
二人听闻对话,俱都微微一怔。
温绮罗敏锐捕捉到其中“瓷罐”一词,莫非他们携着稀有之货?又一念转瞬而过,愈发牵起她的心思。
她略微侧身,低声道:“这般大行声势,多半是有稀罕货的。明溪亭,见或不见,你选定了罢。”
“如今,哪有放过这等趣事的道理。走罢,当见一见是何商贾在此装腔取势。”
温绮罗听了,却不多言语,只目光微挑,唇角浮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那足尖轻点地一动,裙裳旋出淡雅却隐隐又摄人的晕色,只踏步随他并肩而行。一行两步,衣袂与珠钗细声轻和,落入楼下斑驳灯影之中。
二楼转过连廊,竟变得热闹喧腾,那商贾为首的男人站在廊间举着酒杯,唾沫横飞,正与掌柜争执。
“这瓷罐须得厚绸纸裹住,再置上石盐防潮,一丁点松懈不得。你们家的伙计倒好,随便往屋一摆,就以为行了!”男人说得气急败坏,指间的酒溅出数滴,紫檀桌面上洇出斑驳几分酒痕。
掌柜满脸堆笑,却始终满是无可奈何:“列位莫恼,正所谓和气生财,列位若觉不妥,便指点小的再改进,可成?”
明溪亭与温绮罗甫一走至近处,便见此般景象,他眯了眯眼,轻扯了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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