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烧毁还未来得及重新整修,赵承筠暂居太极宫。
经丹凤门入宫,穿越大半座宫城,才能抵达新帝居所。宫中羽林卫换成陌生面孔,俱是赵承筠从定州军中提拔上来的武将,卫栩淡淡打量了眼,容色沉静如常。
新帝已经清洗军中势力,天下尚未完全臣服,南地叛乱久拖不决,听闻他准备派心腹钱安出征。
很快,赵承筠就该对他动手了。
行至太极宫外,近侍却上前将他拦下,神色有些尴尬,“镇北侯,方才陆娘子过来了,陛下正召见她,还请您稍候片刻。”
卫栩颔首,静默立在石阶下等候宣召,他耳力过人,未几,清晰听见殿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暧昧动静。
那琉璃瞳中微微睐起,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
太极宫内一片凌乱,奏疏散得满地都是。
陆茯苓被压在桌案前,男人宽厚手掌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赵承筠贴着她的后背,嗓音寒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去哪里?”
他像毒蛇那样紧紧缠绕着她,一点点收紧力道,陆茯苓被他掐得快要断气,眼眸泛红盈着泪光。
今日她来宫中与他辞行,求他按照当初约定放自己离开,却不想赵承筠突然情绪失控,狠狠撕碎温和伪装。
幸而镇北侯还等着觐见新帝,他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侵犯她。
她濒临窒息之际,赵承筠又松了松手,凉薄地笑了起来,“茯苓,朕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朕确实做不到允许你离开,所以朕给你两个选择,留在朕身边当妃嫔,或者当个保守秘密的死人。”
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肺腑,陆茯苓剧烈咳嗽,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然而喘息不过半柱香,赵承筠再度掐紧她的脖子。
“朕来帮你选吧。”他残忍笑着,挥手示意近侍上前。
看见托盘中那杯酒,陆茯苓泪如泉涌,拼命摇头。
赵承筠掰开她的下巴,将酒灌进去,“放心,这种药只会让你武功尽失,要不了你的命。你乖乖留下来,替朕照顾好琮儿,从今以后他就是朕和你的孩子。对了,容嫔这个封号如何?朕很喜欢……”
药酒下肚,陆茯苓浑身散去力气,眼皮越来越沉,晕倒在了他怀里。
赵承筠随手将她丢给离得最近的宫娥,“送容嫔回宫,赐居含凉殿。”
宫娥扶住昏死过去的女郎,战战兢兢替她谢恩,将陆茯苓带了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近侍们有条不紊收拾着,赵承筠抚了抚衣襟褶皱,敛去怒意,“宣镇北侯。”
卫栩进到殿内,从容跪下叩拜,向他行君臣之礼,“臣卫栩,叩见陛下。”
赵承筠慵懒挑眉,不动声色打量跪在殿下的胡人武将。
城破那夜,卫家一百八十余口被凉州军斩杀,只有英国公一人活了下来。
他被单独关押在西苑的一间偏殿,不过短短十数日便满头白发,迅速苍老憔悴下去,再无昔日大权在握时的风采。
杀人诛心,这个男人的手段,比他想象中更加狠戾酷烈。
如今他要出尔反尔插手卫家之事,卫栩未必肯同意。
“玉玺有消息了,就藏在卫翀手中,但他提出想回国公府为妻儿收敛尸骨,否则便玉石俱焚摔碎玺印。”赵承筠轻轻转动黑玉扳指,“不知爱卿可否允许他出宫?”
卫栩将他的试探尽收眼底,抱拳道:“一切都听从陛下安排。”
如此痛快,倒有些出乎赵承筠意料,顿了顿,他许诺道:“到时朕会派羽林卫把守国公府,确保他逃不出去,至于卫翀是生是死,朕今后绝不过问。”
商议完此事,赵承筠又与他说起准备派钱安前往南地平叛,命他留在洛京戍守,以防楚王突然渡河北上,打个措手不及。
他同样没有异议。
赵承筠缓了缓神色,“待朕举行完登基大典,便加封功臣,必将定国公的爵位赐予爱卿。”
待卫栩谢恩离开,他坐在龙椅上静默了会儿,又传召钱安,吩咐他去趟西苑取回玉玺,顺带将英国公送回国公府。
钱安抱拳领命,有些犹豫地开口:“陛下,卫翀还想向您讨要十坛猛火油。”
猛火油易燃易炸,常用于战场抗敌,并不常见,他不知道卫翀为何突然讨要此物,不敢轻易给他。
赵承筠眼皮一撩,唇边浮上冷笑,“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等他回到国公府,他想见谁,你都帮他传话。”
这也是英国公暗中向他开出的条件,他交出玉玺,换新帝帮自己除掉卫栩,以报灭族之仇。
钱安明白了他的意图,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抱拳道:“臣领旨。”
赵承筠冷冷道:“将国公府盯紧了,别让卫翀跑了。”
猛火油一点燃,半座国公府都要炸毁,他不相信卫栩还能活着出来。
当夜,卫翀在羽林卫的看押下出宫,那枚消失许久的玉玺终于被送回。
小太监奉上紫檀木匣,赵承筠并不着急打开,扫了他一眼,“你是何时调来的?”
闻言,那小太监跪下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原来是在长秋殿侍奉的,五日前被调来太和宫当差。”
见他面生,赵承筠心生疑惑,唤来近侍询问,确认了身份后这才放心。
大殿烛光摇曳,他有些颤抖地打开木匣,那枚传国玉玺完好无损,散发出温润光芒。
赵承筠勾了勾唇角,取出玉玺仔细打量,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他屏息分辨,发现原来是龙涎香的味道。
不远处,鎏金博山炉吐出袅袅白雾,自他迁居到太和宫后,殿中从未断绝过龙涎香,日夜点着令人迷醉。
这是他父皇、长兄常用的名贵香料,如今也轮到他了。
正如这枚玉玺和这锦绣江山,最终还是落入他掌中。
他大笑起来,顿时觉得此前受过的苦都不算什么,却不知是否因为情绪激动,肺腑间有股无名之火慢慢郁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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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卫珩要来,徐妙宜让人收拾出一间小院,着手添置物件。
等舅父到了洛京,她定然不能留在这里了,到时候会搬出去和阿姐他们住。
她想着在自己离开前,帮忙把卫珩的房间布置好,毕竟卫栩也没有精力过问这种小事。
整理得差不多之后,刚好卫栩休沐回家,徐妙宜拉着他把小院逛了一遍,笑吟吟道:“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不过有些物件的格局得稍微改改,待会儿我让九郎来处理。”卫栩淡淡解释,“阿珩他惯用左手。”
经他提醒,徐妙宜眨了眨眼眸,想起来在万春谷时自己曾带着小郎君一起做木雕,他的确惯用左手。
可卫栩并不是左撇子。
而且小郎君的容貌气质与他大相径庭,卫栩俊美凌厉,侵略感很强,但卫珩清俊柔和,更偏中原人长相。
大约他们兄弟两,一个随了母亲,另一个随了父亲。
布置好卫珩的小院,卫栩提起想去京郊避暑。
徐妙宜答应了。
洛京夏季漫长,虽然即将立秋,但天气依然炎热,他在凉州待了这么多年,大约一时之间不太能习惯京中气候。
他素来是说了就要做的性子,当天午后,便带她乘车去了京郊的清凉山,顺带把赵承楷也一起捎上。
山中幽静凉爽,有专供女郎玩乐的马球场、射箭场等,场地规模不大,植有乔木遮阴。
徐妙宜第一次打马球,觉得很是新奇,她学得不算太快,但好在卫栩是个很耐心的师傅。
他不仅陪她打马球,也教赵承楷骑射,还挑了匹小马驹作为礼物。
起初赵承楷还是有些惧怕,见这位叔父并无伤害自己的意图,慢慢放下戒备认真练习。
她觉得在这里一切都好,除了夜里郎君总是索取无度。他体力实在惊人,幸好很照顾她的感受,而且还主动寻了避子用的鱼鳔,她随身携带的那瓶药丸,一颗也没有再吃了。
徐妙宜清楚,在雍州那夜他一定知道自己的秘密,只是他不想点破。
这日午后,郭恒上山送来密函。
卫栩正与她对弈,抽空出去了一刻钟,再回来时,徐妙宜双手托腮,眉心微蹙,一副微微苦恼的模样。
她已经连输了两局。
忽然郎君勾起她的双膝,将她打横抱去贵妃榻上。
她心尖一颤,下意识伸手推拒,“不成,还没到晚上呢。”
虽然每次棋局都有赌注,但也还没到兑现的时候。
卫栩将她放在玉簟上,眉梢微微挑起,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你不午休吗?”
他竟是故意戏耍她,徐妙宜盘腿坐起,双颊绯红,轻声争辩道:“我不想睡。”
郎君合衣躺在她身侧,“那我睡会儿。”
说着,他当真闭上双眸,假寐起来。
徐妙宜知他没有睡着,静静看着,过了会儿终是忍不住推了推郎君,“方才郭大哥过来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你要回去了吗?”
他们来清凉山小住已有四五日光景,这期间郭恒一直没有露面,大约被他安排去办差事了。
所以方才一定是与他说了什么要紧事,他才会如此着急哄自己午睡。
卫栩却道:“没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信他这番搪塞,隐隐预感到有事要发生,暗自思忖趁他睡着了出去打听下消息。
忽然,郎君睁开琉璃瞳,“当真不想睡?”
她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往后退了退,他蓦地扑了上来,俯身吻住那朱唇,带着凶狠的,不容抗拒的力道。
窗牖大开,山雀藏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好奇地盯着榻上两道交缠身影。
因为天色未晚,她明显要紧张许多,催促了好几次关窗,卫栩才不疾不徐起身。
他关好门窗,却将她抱起来放在了镜台前,轻轻按住那双柔荑,诱哄她扶着边沿。
意识到郎君要做什么,她慌乱摇头,小声拒绝:“别……”
卫栩捧着那张芙蓉面,一边吻她,一边低声安抚,“试试?”
她对这种方式始终心存恐惧,贝齿紧扣朱唇,十指死死撑住桌沿,指节泛白。
郎君攥着那纤腰,哑声哄她衔咬自己的手腕。
徐妙宜用力咬了下去,直到嘴里尝出血腥味。
待那阵惶恐不安过去后,却是别样感受。
她宛如被江浪裹挟的一尾小鱼,每每快要被拍上岸边,又被卷回幽深江水中。
铜镜中倒影出交叠身影,两人衣裳齐整,亲密相拥,英伟魁梧的郎君紧紧贴着纤弱女郎,那支金步摇止不住地晃动,提醒她正在发生的一切。
即便关了窗,依然能听到虫鸣鸟叫,在山野独有的喧嚣声中,她慢慢放任自己沉浸,松开了卫栩的手腕。
不知过去多久,他及时离开未留痕迹,将她抱去净室沐浴。
她已经没剩下什么力气,但还是强撑着困意,替他简单包扎了手腕伤口。
那圈牙印咬的很深,沁着血珠子,好在放下衣袖后尚能遮掩住。
两人一起躺在玉簟上,肌肤散发出微凉水意,卫栩吻了吻她的鬓发,“睡吧。”
沉水香散发出甜腻气息,困意浮上心头,眼皮越来越沉重,徐妙宜轻轻闭上眼。
沉入梦乡前,她低声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卫栩眸光微黯,仍是坚持说道:“没有。”
一刻钟后,确认小女郎熟睡无误,他起身穿衣,提上横刀出门。
郭恒牵来马匹,压低声音与他禀报:“属下已经按照侯爷吩咐截杀那些藏在地下密室里的人,掐断引线,将猛火油替换成桐油。孙叔也确认过了,今夜子时左右,陛下就会毒发,侯爷要直接进宫吗?”
卫栩嗓音冷肃,“先去国公府。”
数日前他得知卫翀暗中与赵承筠做了笔交易,这很有趣,因为彼此都不希望另外两方活着,敌人之间也能结成盟友。
于是他顺水推舟同意赵承筠的安排,却又暗中动了点手脚。
及至今日,卫翀终于提出要见他,这笔旧账终于能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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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卫栩到来,羽林卫放行,抱拳向他行礼。
他没有携带任何侍从,只身一人进去。
廊下、庭院里俱是横七竖八的尸首,这些卫家人已经死了半个月,至今没有人敢来收拾。
空气里弥散着尸体腐败的浓烈臭味,以及被掩盖住的桐油味。
穿过被血迹和尸水浸泡着的庭院,又走了一刻钟,卫栩终于抵达映雪堂,这是他母亲生前的住处。
背影佝偻,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眼底恨意浓烈到无法掩饰,嘶哑着声说道,“你来了。”
卫栩沉默注目他,眸光幽寂。
“当年带着卫珩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受吧?像条狗一样卑微求生,偷东西被人发现,打得半死不活丢到沼泽地,结果你居然还能爬上来,没淹死在烂泥里。”卫翀癫狂大笑,眼泪夺眶而出,“我真后悔啊,真后悔当初心软没有除掉你这个狼崽子,纵容你在凉州一点点坐大……”
卫家所有人都死了,他已无力翻身,甚至连为家人收敛尸骨安葬都做不到。
既然这样,干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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