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玻璃罐里装着七彩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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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想不想要活下去暂且不清楚,不过她没有再那么抵触进食。
易纯见过她握棉花一样握勺子。蒋域要喂她,她不愿张口,旁边的阿姨挽起袖子接过蒋域手里的碗,说她实在看不下去跟塞牙似的吃饭。
阿彩偶尔情绪失控会张口破骂,让蒋域走,说她听天由命,这条破命谁想收就赶快收走。
阿姨就赶紧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啦?”
她排泄的时候不允许病房里有其他人,别人要待在病房外,等她整理好之后才能进来。
她只能用排泄容器,某次从床上摔下来后用力地将床上桌摔向墙壁,骂蒋思明,骂蒋域,最后连自己都骂。
热情的阿姨张张嘴,忍不住开口问蒋域,你是她亲生的吗?
那一年春节,南方地区遭受恶劣天气,京广路瘫痪,广州火车站滞留几十万的旅客,无数种乡愁在现代历史页上被称为春运,08年的春运尤为特殊。
春节前空气中总是笼罩阴沉沉的乌云,易纯趴在栏杆上听歌,不远处的海水都如同浸了污水的抹布。身后新闻频道播报火车站的最新状况,城市西部有些地方已经设置了临时候客区,呼吁广大市民轻易不要前往火车站附近。
王琴忙于自己的感情生活,等她想起易纯时,就算想要带她回北方也没时间了。
自从出轨被抓以后,易鑫河没回来过。
王琴说如果他要回来,就用剪子把他下面的玩意儿剪掉。
易纯头回听到王琴讲这么粗俗的话,下定某种决心要给易鑫河好看,而易鑫河估计真的担心她会那样做,没敢露面。
除夕当天,王琴在厨房里忙活一天,做了一桌子北方饭菜,吃饭的时候王琴从橱柜里面搬出来一个玻璃罐子。
远处的烟花聚集在空中绽放,SHE在晚会上唱着《中国话》,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易纯看到玻璃罐子里面酿好的葡萄酒。
葡萄酒是浅浅的紫红色,那些与果皮脱离的葡萄果肉像一条条金鱼,玻璃罐子上方漂浮一圈金鱼泡泡。
那天晚上沉入玻璃罐子里的不是落日,是春节的七彩烟花,落入玻璃罐里后就变身为流星。
饭桌上,两个人之间还持续尴尬安静的氛围,直到王琴倒了一杯葡萄酒,问她王丽华有没有酿过。
王琴的酿造技术是在网上学到的,厂里有人带了家乡的葡萄过来,说这种康贝尔葡萄适合酿酒,北方小镇上不产葡萄,因此几乎没人酿制。
酿出来的葡萄酒其实并不好喝,王琴喝完一杯后才意识到当初糖放少了,对易纯说:“如果她酿的话...”
易纯抬眼看她,她顿了几秒钟,“应该会很好喝,她很会做饭。”
易纯扒着碗里的饭,怎么也想象不到王丽华是如何把王琴拉扯大的。
在上世纪很贫穷的年代,王丽华只能用有限的食材做饭,她做饭好不好吃,其实王琴比易纯更清楚。
易纯的姥姥姥爷去世很早,王琴比王丽华小了近十岁。
在她之前,易纯的姥姥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全部是女孩,其中两个夭折一个送人,生下王琴以后见又是女孩,打算寻个缺女孩的家里收养,人家都已经找好了,城市里的职工家庭,夫妻俩全是教师,结婚多年一直怀不上,他们不分孩子性别,只想圆当父母的梦。
接孩子的车停在村口,姥姥姥爷这边要把孩子送走,王丽华就背着箩筐护牛犊一样抢过王琴,使尽撒泼的力气,坐在地上哭,紧紧抱住王琴说这是我妹妹,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之后没人再敢收养王琴,都知道他们家有个蛮横不讲道理的王丽华。
王丽华当初不知道双职工家庭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上一个妹妹被送给一对双目失明的贫穷夫妻,有人跟她说五岁的妹妹每天要做饭照顾他们。
但是面前的大山一座又一座,翻过一座还有一座,她两条腿走不到。
她像一只被拴住的羊,年轻时的她只顾横冲直撞,最后被撞得头破血流,长大以后她被可计量的几百块钱安排进婚姻,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孕育新的小羊,在丈夫去世后,她挣扎出一些单薄的反抗意识,但她脖子里的绳子早已深深嵌入她的血肉,母羊甘愿俯首。
镇上的人不知开玩笑还是真心,毫不避讳地说王丽华这人太傻,太轴。王丽华不在乎,心情好时接上几句,心情不好便叉着腰跟他们吵。
易纯拉着王丽华的手指,认为那些人眼瞎,分明他们每年都会找她妈妈做衣服,怎么就傻了?
总之,易纯不确定王琴对王丽华的埋怨是不是因为错失良好的生长环境,随着她慢慢长大,她想这份埋怨兴许还有一部分因为自己。
那一年春晚费玉清唱了《千里之外》,熟悉的音调响起,易纯便想起千里之外的王丽华,玻璃罐里的七彩流星一簇一簇地闪过,她想,这没准也是王丽华此时眼里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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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进行到后半部分,王琴被三楼的阿姨拉过去打麻将,易纯背上汤姆猫去跟蒋域和于小鱼会合。
2008年春节,他们心里似乎都怀揣不同的心情,谁也没有过得很轻松。
世界上流光溢彩,他们那群人蹲在这些色彩中等待,不知道在等什么,蹲着蹲着就成了一串省略号,像片看不到尽头的海域。
逛花灯的时候于小鱼被她妈妈喊走,三个人一起去喝夜豆浆的计划泡汤,最后蒋域领着易纯来到当初那个苍蝇小馆。
老板家中无人,一直营业到深夜。
易纯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个雨夜,那时她刚好帮蒋域送完东西,听着雨声吃完了一碟马蹄糕,她记得蒋域眼里的雨幕。
在等上菜的时候,蒋域跟易纯讲这家餐馆开了快二十年,原本是夫妻餐馆,大概八年前,国内发了一场特大洪水,伤亡人数不计其数,老板的妻子就是在那场洪水中去世的。
他们外出旅游刚好经过那边,妻子去世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没有孩子,当时只养了六只猫,选择丁克,这在当时是不少人的茶后谈资。
老板处理好妻子的后事,先是带着六只猫回乡下养了一年多的病,回来后重新装修门面,一直开到现在,每年中秋和春节他不闭店,回家喂完猫以后继续营业。
蒋域偶尔会在晚上过来,在店里看会新闻或听会音乐。
“你猜我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蒋域拖住下巴,扬了扬嘴唇。
易纯看了圈店里的环境,认真地回他:“你在这里打过工?”
蒋域笑出声,“不是,他家里第七只猫是我替他抓的。”
“一只得了口炎的猫,他让我帮忙抓过去治病,那只猫长得很卡通,领养不出去,老板只好自己收养。”
易纯好奇有多卡通,蒋域让她想一想黑猫警长的形象。
“它长得跟黑猫警长差不多,只不过黑白颜色长反了。”
易纯想象一下,掖了下发丝,没忍住笑出来,“多有趣,怎么就领养不出去?”
蒋域的目光持续放在她身上,托腮的手放下去,“其实是老板最后不舍得,长得太卡通是他的托词。”
易纯还在笑,评价道:“口是心非啊。”
蒋域往前伸手,易纯以为他又要摸自己的头发,都坐直准备好了,发现蒋域只是轻轻蹭了下她的嘴角痣,“是啊,口是心非。”
他这样看人,易纯慢慢地不笑了。
她那处嘴角痣其实并不明显,比圆珠笔点上去的还要浅,不清楚是在这边晒太多太阳,还是因为到春天了,连黑色素都想发芽,这粒痣最近才冒出来。
他们坐在原先的位置,靠近玻璃窗,天上的烟花不停,易纯先是听着烟花绽开的声音,后来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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