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惟第一次和程茗一起吃夜宵,下场极其惨烈。
肠胃炎,凌晨三点她从卫生间出来,把纪柏煊的房门敲得砰砰响。
夜晚将敲门的声响放大。
纪柏煊刚睡下,意识还未全部丧失,被她的敲门声吓了第一跳。
别墅的房间都是套房,卧室到门口有段距离,反锁着房门时敲门声并不容易被察觉。
纪柏煊起初以为是幻觉,声音渐渐大了,他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敲门。
阿姨不会深更半夜打扰他,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家里进贼了?”他披上毯子去给赫惟开门,眼睛都没有睁开。
赫惟蹲在他放门口,一只手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去抓纪柏煊的睡裤裤脚。
抬起头看向纪柏煊时,脸上全是湿乱的发丝。
“我,我吃坏肚子了,肚子好疼……”
纪柏煊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吓了第二跳。
阿姨睡在楼下,耳背听不见他的呼喊,房门又上了锁。纪柏煊没办法,抱起赫惟给她胡乱裹了件羽绒服就打车往医院跑。
不是不会开车,是考虑到医院附近不好停车,不想耽误时间让赫惟一直这么疼。大半夜车不好打,他在打车平台上一键勾选了所有的车型,甚至还加了一百块钱的小费。
这是他第一次打车,在这座夜里也车水马龙的城市。
赫惟肚子疼得没有一丝力气,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轻飘飘一个人在他怀里就像被风翻起的纸张。
可她却深深地记得,他就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睡衣,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站在风中翘首望了很久。
后来赫惟醒来,回忆起在路边等车时他慌乱的脸,形容他像“第一次当爸爸”,又像“第一次谈恋爱”。
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有当着纪柏煊的面说,只在心里反复咀嚼过。
难怪程似锦总说,纪柏煊是把她当女儿养。
一个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却会因为她着急成这样的“老父亲”。
赫惟望着医院点滴室的天花板,回忆起赫远征从前的种种,发觉小时候她感冒发烧,赫远征从来从容淡定,一次也没有露出过纪柏煊那般紧张的神情。
赫远征常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爸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被福利院里其他孩子揍都不吭声。”
赫惟不敢说话,她知道爸爸这是在嫌她娇气。
可纪柏煊不这样,他会把自己身上仅有的毯子拿下来搭在她腿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现在还是很痛么?”
她说好一点了,他就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坐姿都松弛许多。
她原本以为他是如霜雪一般冰冷的人,但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单薄的他也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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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惟和程茗上的是同一所初中,但不同届,班主任自然也不同。赫惟的班主任是位三十岁不到的男教师,姓钟,师范生毕业后考入编制,初三赫惟她们的班主任休产假换他来做的代理班主任。
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性格有些古怪,赫惟能不和他打交道都尽量避免。
并没有统一,全年级只有赫惟她们班是男生和男生一起坐,女生和女生一起坐。钟老师还定下许多奇葩的规矩,譬如女生严禁在校服里面穿超过校服长度的衣服、节假日禁止异性之间互送贺卡或礼物、男女生分开值日等。
“你们班主任真是有病,他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杜绝早恋吧?”小昭课后听说钟老师的骚操作,直接对他祛魅了。
“还以为他是这群老秃肥里面的极品,原来是人类里的极品。”小昭不明白,“那平时男女生之间也不许说话呗,给你们教室中间隔断隔起来,男生在一边女生在另一边,什么封建王朝穿越过来的神经病。”
赫惟望着手里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塞到她抽屉里的巧克力,犯了难,“你说我要不要上交?”
小昭食指直戳她脑门,“交个der,人家男孩子攒零花钱买给你的你便宜了那个老登?”
说着拆开蝴蝶结丝带,揭开盖子,捞了两颗出来。
一颗给赫惟,一颗她自己剥开往嘴里喂。
小昭是个人来疯,在学校里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她嚼着免费的巧克力,问赫惟:“我怎么觉得老钟定这些规矩是针对你,你们班也就你一个招蜂引蝶的,他脑门上那双眼睛每时每刻都盯着你呢吧?”
要说小昭这话从何说起,就要说到她们今天这次会面的目的了。
赫惟所在的班级在小昭她们班楼上,赫惟大课间去找她,两人当然不是靠在走廊围栏上吹冷风的。
早操时间,赫惟跟着大部队去做操,不知道是谁往她抽屉里面塞情书,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那男孩儿是隔壁班的,随意闯入她们班教室,老钟当场就揪着他脖领子去找他们班班主任要说法了。
做完操回来的赫惟一脸懵,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老钟一张脸气得表情都飞了,指着她好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岂有此理”。
赫惟被叫了家长,下午放学时间纪柏煊会来“保释”她。
她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纪柏煊。
赫惟讪讪地,“我哪里招蜂引蝶了?”
小昭两只手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她们班窗户,“看到没,后排那几个男生都巴巴望着呢。”
“那关我什么事呢?”赫惟不解。
“不关你的事,但是男人这种贱东西会说你长得就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小昭抿唇看着她,一双手冻得收进口袋里,“你说你长成这样,你眼睛随便瞥人家一眼,普信的男生都要觉得你是在勾引他,生在这样的世道咱们有什么办法。”
赫惟愣了愣,想起在老钟办公室时,那个男生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他和赫惟在谈恋爱。
确实,有的人你和他说句话他就觉得你在跟他表白。
赫惟白眼一翻,“算了,叫家长就叫家长吧,我什么都没干就遭此横祸,我也没办法。”
“你爸回去要是打你,周六我们姐几个陪你哭长城去。”小昭一拍胸脯,立下誓言。
赫惟站在三楼的走廊望向远方。
她爸……她哪里还有爸爸。
十五岁了,距离赫远征失踪已经超过两年,赫惟从一开始天天盼着放学回去能在纪柏煊身边见到他,到现在的毫不期待,她以为需要一辈子,原来只需要两年的时间。
两年足够磨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
是的,就两年。
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纪柏煊站在亲情的边缘线上,以赫惟监护人的身份来接受班主任的教导。
赫惟上学不被允许带手机,纪柏煊到门卫室的时候,钟老师进教室把赫惟叫了出来,神情严肃,“你家长到了,你去门卫室接一下,和家长好好说,坦白从宽…”
赫惟没听完,裹紧衣领就走。
赫惟从前没被叫过家长,她的成绩一向班级前列,不逃课不和女生扯头花,就连大部分人都侥幸看的言情小说,她都是回家以后偷偷地看。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家长的时候,被老师叫叫家长。
赫惟接上纪柏煊,一言不发,低头领着他往教学楼走。
纪柏煊应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大衣里面穿的是一套深蓝色西装,裤子熨得一丝皱纹也无。
赫惟觉得自己就是他裤子上的第一条皱纹。
她一会儿会让他丧失体面。
纪柏煊看见小姑娘怯生生的,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赫惟顿住,回头看他。
“一会儿你介绍我就说我是你叔叔,电话里我是这么和你们班主任说的。”校服领子遮住赫惟的下半张脸,纪柏煊只能看到她一双黝黑的眼睛。
莫名,他就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的震诧。
那时赫惟还是个小学生,而现在,她初中都快毕业了。
赫惟点点头,“纪叔叔。”
她很少这样叫他,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等纪柏煊先找她说话,如何她再应答,如此一来便可省略掉称呼。
“你做了错事吗?”纪柏煊问她。
赫惟摇摇头,“我没有。”
纪柏煊伸出自己的手,摊开在赫惟面前,“那你相信我是个能明辨是非的成年人么?”
赫惟看见他伸出的手,抬头和他对视。
“即便你真的犯了错,我也相信那并非你的本意。”她是个好孩子,赫远征曾向他打过包票。
纪柏煊的眼睛里又一次有了新的情绪。
继上次对她肠胃炎的担心和焦急,又多了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东西。
那是袒护。
没有原则的袒护。
赫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纪柏煊牵住,牵牢,一直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才松开。
就这样,一米六五的赫惟,和一米九的纪柏煊,留给了夕阳一个“同仇敌忾”的背影。
如果早知道纪柏煊会说出那样一番话,班主任钟小天绝不会请来这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没有如果,纪柏煊到办公室的时候,涉事的男生已经贴墙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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