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扑来的是一阵酒气,不是那种很清冽的酒香,而是像馊了很久的那种味道,闻起来让人很难受。
地上躺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他花白的胡须张扬成凌乱的弧度,老头面色红润,安详地躺在雪地里,双手还死死地抱着胸前的酒葫芦。
是活人!太好了!
老头儿听到了声响,迷蒙的双眼稍微睁开了一条细缝,望向我们,尔后有些好奇地从地上坐起来,眼睛半眯地看着我们,也不说话,那模样,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他的胡子上沾着一堆雪籽,在狂风中抖抖擞擞的,像个老顽童。
“请问,您是神医吗?”见他不开口,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我只能先试探着问了句。
哪知老头根本没听我说话,突然拉了我一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我挥了挥他的酒葫芦:“来,喝!”
现在的老人家都这么有精神了吗?冰天雪地的我都冻得要死了,还要找个人喝得畅快淋漓,是不是还要打个醉拳醉棍什么的哦,我心中唏嘘,这老头精神也太好了吧。
然后没过几秒,他就拽着我一起跌入了雪地。
我跌入雪地之中,摔了个狗啃泥,身下的寒冷向我袭来。
“不是神医啊,原来只是一个喝多了跑到山上来的老酒鬼啊。”月柒把我扶起来,有些埋怨地嘟囔了一句。
怎么办?神医还没有找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老酒鬼,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可是把老酒鬼一个人放在冰天雪地里,万一他冻死了怎么办?
月柒解下了身上的鹤氅,搭在了老酒鬼的身上,然后我们猫在一颗大树后讨论对策。
约莫过了一刻钟,我和月柒依旧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天边却垂下了几许的灰暗。
真是有点让人头疼。
且不说天色已晚,一去一来都不知会到什么时候。这人虽然是个瘦弱的老人,但因为醉酒意识迷迷糊糊,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仅凭我和月柒中的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他。若是让月柒单独留在山上或下山,我也是不放心的。
风比上山时更冷了,虽然爹嘱咐我刻意添了衣,此时却还是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寒意,而一旁的月柒,因为把鹤氅给了老酒鬼,也似乎很冷的样子,冻得直发抖。
“你冷吗?要不我把外衣给你一件?”我正准备脱下外衣,问她。
哪知月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冷,给了我,你会冷的。”
月柒有时候性子特别倔,一旦她不同意的事,我怎么都无法改变,为此我们还闹过矛盾。此时此刻,我只能把她的一双小爪子握在掌心里,两人相依取暖。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时,不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铃声,伴着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哎,狼神,你跑慢点!”
那只叫“狼神”的小狗随即映入眼帘,他全身黑黢黢的,但是四只爪爪是雪白的,脖子上还用红绳系了一颗小小的铃铛。只见它兴奋地蹦到了老酒鬼的身边,亲热地舔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
老酒鬼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一把推开狼神:“什……什么……鬼东西?”
紧接着狼神而来的,是一个跑累得气喘吁吁的男孩子,约莫跟月柒一般年纪。
那小孩并不像老酒鬼一般邋遢,头发有序地用一根红绳绑着,脖子上挂着一把长命锁。虽然穿着粗布麻衫,棉衣间的几团露出的棉絮还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可他眉宇间却透露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真是稀奇,是我一时的错觉吗?按理说,老酒鬼应该是小童的长辈,可相比之下,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看到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老酒鬼,那个孩子皱了皱眉,满脸的不开心:“师父你又喝多了,这冰天雪地的,要不是狼神,我都找不到你。”
师徒?这酒鬼没个正行,哪里有半点师父的模样?反观那徒弟,倒是板板正正,有些慧根。
随即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水袋,捡了段小树枝撬开了老酒鬼的嘴,将一些淡红色的液体喂给了他,蓦地笑得很放肆:“嘿嘿,师父,给你尝尝我新研制的醒酒汤,独门秘制,为你量身定做的哟。”
我刚想什么的来着!!!我默默收回之前的所有想法,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我暗暗笃定,这个小徒弟喂给他师父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小孩喂完了那些神秘的淡红色液体,朝我们行了个礼,恢复到正经的模样,礼貌地说道:“两位贵客是上山寻师父的吧,请稍等片刻,我师父他又喝多了。”
贵客倒算不上,不过是听了一番道听途说的话,斗着胆子来这山里碰碰运气。
月柒接过他的话,眸中多了几分亮色:“他真的是神医吗?”
那小童并未回答,见老酒鬼半天没醒,只是蹙着眉,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的酒鬼师父。
要是这个深山里偶遇的酒鬼是神医,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除了路程稍远,我倒是觉得,这一路也太顺利了点儿?
又过了没多久,那老酒鬼猛烈地咳嗽起来,随即他捂着胸口,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打了一个趔趄。那小童见状,赶紧支了他一把。
“唉,我说你这小子,给你师父喝了什么?”神医晃了晃脑袋,抬起头便看见了小童,立马问了一句。
此时他脸上表情有点难以形容,一副难受又开心的模样,像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回师父,是徒儿新研的醒酒汤。”那小童朝他晃了晃手边的那个水袋,眉宇间尽是喜色。
老酒鬼似是在回味些什么,枯柴般的手指捋着胡子,说道:“如此看来,效果还是挺好的,只是味道奇怪了一些。”
只听得那小童碎碎念了一句:“可不是嘛,加了半罐子的辣椒粉呢。”
月柒一听这话,看了看眼前的师徒二人,捂着袖子偷偷笑了起来。
那师父年纪有些大了,耳力却还是不错的,听到这句话,一把揪着小童的耳朵:“你小子又皮痒痒了是不是?”
“师父,我是怕你在这冰天雪地冻坏了身子,特地加些辣椒粉给你取取暖。”那小童朝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胡说,你师父我现在在雪地里练习‘辟谷之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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