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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天权之五

小说:

成均旧闻

作者:

临叶沉沙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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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绢布的奏本上,一滩新鲜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李嶷不用想也知,这血在李厚佺的袖中,捂出了多令人作呕的腐臭气。

这本奏折本该成为一柄利剑,划开太初宫里的歌舞升平。

揣着奏本走出明德门后,他才找了个无人处将奏本打开,一目十行看下去。

他也是第一次通读全文,读完之后,他沉下眸,心中有了盘算。

他径直朝着十六卫走去。

由于圣人刻意的粉饰太平,此刻卢放和李厚佺一样,被软禁在十六卫自己的办公之处,等候发落。

敏锐如上将军,自然也明白,一上午了,太初宫一点反应都没有,意味着什么。

李嶷持金吾中郎令牌进入十六卫后,去见了卢放。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卢放并不欢迎:“老夫如今戴罪之身,实在不好见客。”

李嶷早就对此情况有所预料,他并不多言,只是摘了一朵白花,放在了卢放的廊下。

卢放原本正襟危坐于案几之后,见他此举,一跃而起:“你什么意思?”

门口金吾卫立刻交叉双戟,将他拦在里头。卢放却丝毫不惧,扒住了尖利的长戟,脖子上青筋暴起:“谁!是谁?”

李嶷挥挥手,示意金吾卫不必如此紧张,随后一撩衣摆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于理,卢放是上将军,李嶷不过是个中郎将。

于情,卢放是卢文政公之子,物虚诗社的精神领袖。

卢放受了一礼之后,情绪微微平复,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搀扶李嶷,但很快就停住了,越过李嶷,把地上那朵白花拾起:“是……刘太师?”

李嶷闭目,点了点头。

卢放脸上的表情,从不敢相信的震惊,逐渐变得苍凉:“太师之死,重于泰山,却……圣人对此,竟如此轻于鸿毛?”

“也对,”卢放大笑起来,“皇长子的性命,整个东宫三千余人的性命!孤魂尚在神都徘徊,而他——”

“将军慎言。”李嶷道。

卢放怒喝:“这样的朝局,老夫还怕什么死?不若早些去见刘太师,还能在黄泉路上,共饮一杯孟婆汤呢!”

他看向身旁金吾卫的长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李嶷发觉了他的想法,立刻扑上去将他拦下,卢放虽然也是武将,但比不过年轻矫健的李嶷,被他三两下制服在地。

“黄口小儿,老夫死了,你那个爹应该高兴得都要放炮仗去!你何必拦我!”

李嶷冷冷道:“上将军想要寻死,我自不敢阻拦。但是上将军也要想想那些为了给你们伸冤而被囚禁的国子监生!”

卢放一怔,抬头看向他,竟也是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番话:“监生?”

李嶷垂了垂眼:“家父为何能得圣人多年宠信?”

卢放神色微变。

“国子监生,将来都是国之股肱,如今却以您和刘太师马首是瞻。”李嶷继续说,“您死了,士人们群龙无首,圣人料理了他头疼多年的党祸,才到时候把家父拖出去鸟尽弓藏。士党还在朝中茁壮,家父便能高枕无忧。”

卢放不得不承认,面前的青年,一针见血。

但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对他说这些?

“你……”

“可是上将军,你也不想,为了拉下家父,赔上整个国子监的仕途,赔上朝中所有的清流?刘太师之死,是刚烈,却也愚蠢!”

卢放看着李嶷那张,与李厚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孔,他直起身。

李嶷坐正了身体,迎着卢放的目光,浓眉微微挑起。

卢放轻笑了一声,喃喃道:“陇西……李氏。呵。”

他转过身,回到案头,翻找了两下手边的文件,拿出一册案卷来:“你倒是点醒了老夫。”

卢放将案卷递给李嶷,李嶷接过翻阅,是去年夏天江州十四县水灾的案卷。

李嶷阅后,抬起头来,看向卢放,卢放笑起来:“孩子,令尊数十年来所为,不过是‘诛心’二字。”

“老夫不管你今日来和我说这些是何种目的,老夫所效死的,既不是废太子东宫,也不是国子监的士族清流——”

“他李厚佺,眼中只有党争!只有权位!却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在争的是什么!”

“老夫和刘太师要参的,从不是他李厚佺一人!”

李嶷握着案卷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原来东宫一事,竟是由江州十四县的灾情而始。

“你要做什么,老夫拦不住你,也不想拦。李嶷,你读过圣贤书,想来眼界,会比你父亲宽阔些。”

不久,李嶷回到了尚书府。

李厚佺虽然没有姬妾,但作风奢靡,仆婢成群。李嶷却不喜奢侈,院中不过几个小厮打扫。

他回到自己的院中收拾一番后,去了李厚佺所住的正院,告诉管家:“父亲触怒了圣人,被软禁在德阳殿,你随我去收拾些东西送进宫里去。”

其实李厚佺经常在德阳殿的偏殿留宿,那里的生活物资一应俱全。但听到李厚佺惹了圣人不快,管家也很是担忧,便招呼几个仆婢一起收拾出了几套衣物。

李嶷一一验视过后,交给了管家,让他好生送进宫去。打发走一众下人之后,他留在了书房内,开始翻找起来。

李厚佺很谨慎,江州一案已经过去了一年,所有案卷该销毁得也销毁得差不多了,李嶷没能找出多少东西来。

对此情状,他也早有预见。毕竟半年前炮制东宫谋逆一案的证据,他也花了好久才找出那么一点。

他翻看了一圈,估摸着管家即将返回,便只得离开书房。出门后,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厢房走去。

那里有他母亲的灵位。

李嶷捻了三炷香点燃,袅袅的檀香味略微抚平了他躁动的心神。他望着牌位上小小的铭文,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从小就很想问,母亲当年,喜欢父亲什么呢?

他自私阴诡,贪图权势,踩着李家累累的白骨上位。

李厚佺不配得到母亲的爱。

正如如今,李嶷也不配得到裴襄的爱。

想到大理狱中的裴襄,他心头一阵锐痛。李嶷不由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却在抬头时,发现供桌的下方,藏着一个暗格。

李嶷伸出手去,摸索出了几封书信。

*

杨樗披着斗篷,穿过大理狱阴暗的甬道,看见了坐在腐朽木栅栏之后的裴襄。

他立刻扑上去,和她隔着腐朽的牢柱对望,眼泪汪汪:“是我害了你!”

裴襄看了看他脑袋上乱蓬蓬的发髻,嗤笑了一声:“咱们都不知道,事情能变成现在这样。”

杨樗还想说些什么“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之类的话,裴襄却摇了摇头,“我在这儿挺好的,圣人不过是想叫我闭嘴罢了。”

杨樗也明白。

逼死帝师的事情,确实很难糊弄过去,此事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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