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晨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即将盛开的花苞凋敝了大半。
幼青神情恹恹的,看起来比院子里凋零的花还憔悴。
她端着茶盏,神游天外一样进了玉珩的书房。
书房里还坐着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幼青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
她低下头,不言不语、恭恭敬敬的把茶盏放在书桌的角上,略一福身,就准备退出去。
一双羊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扣在茶盏上。
“怎么不多睡会儿?”这声音也如清泉般清冽悦耳。
幼青的头埋的更低,感觉到那陌生男子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
“多谢公子关心,奴婢休息的很好。”幼青细弱的声音响起。
幼青答非所问,玉珩也不为难她,“出去吧。”
幼青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刚迈出门槛,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改日我为你寻两个机敏的侍女来。”
幼青的动作一顿,没等玉珩的回答,快步离开了书房。
珺璟山庄一年四季贵客不断,幼青并未把男子放在心上,送完了茶,就准备去厨房给玉珩准备餐后的茶点。
从书房到厨房,最快的路穿过前庭的花园。
这条路幼青走了一年,连哪个角落里栽着哪种兰花都一清二楚。
但这会儿她转过一个拐角,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嘟囔。
幼青的步子一顿。
前庭的花园其实很少有外客参观,一来是登珺璟山庄的门的人,无一例外是冲着玉珩正道第一人的名号来的,进门都直奔玉珩的书房去,二来是正道皆知岐天老人与玉珩交好,这花园里栽着不少岐天老人从各地搜罗来的珍贵药草,万一不小心踩坏了一二,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幼青有点忧心上次岐天老人来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水兰被糟蹋了,思虑片刻,从假山后探出头来。
正站在亭子里的锦袍少年也真的在糟蹋花草,不过还算有点眼力劲,糟蹋的只是从江南移栽过来的千金一棵的琼花。
幼青松了一口气,正在一片片摘着花瓣的少年却突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你……”容貌俊美的少年先开口,愣怔了片刻,扬唇笑道:“在下慕容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幼青怯怯的迈出假山,“奴婢幼青,见过慕容公子。”
“你就是幼青?”慕容鸢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这句话幼青听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听的面皮发燥。
她知道外界是怎么传她的,一向清心寡欲的玉公子身边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贴身侍女,还是卑贱的奴籍出身,好事的人把她传的祸国妖姬似的倾国倾城,多数人听信传闻,再见到她只能算是清秀婉约的容貌,都是一句大失所望的“你就是幼青?”
但慕容鸢的语气不是大失所望,而是震惊,仿佛她叫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该叫幼青这个名字。
幼青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若是慕容公子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等!我有吩咐,我一个人逛花园实在无聊,你坐这儿陪我聊聊呗。”
幼青犹疑的掀起一点眼帘,不远处容光焕发的少年热烈的像是寒夜中的火光一样。
幼青神差鬼使的答应下来,想着只待一会儿她就去给玉珩准备餐后茶点。
珺璟山庄虽然多外客,但绝大部分外客都不敢吩咐她端茶倒水,就算背着玉珩见到她,除了一句“你就是幼青?”,也自持身份不愿与她多攀谈。
而偌大的珺璟山庄,除了岐天老人每隔两三个月会来小住一段时间,剩下的老仆都是哑巴,幼青唯一能说话的只有玉珩。
但玉珩是主,她是仆,大部分时候也只是玉珩在说。
幼青扭捏的坐下,慕容鸢笑得毫无隔阂。
慕容鸢很健谈,幼青听的入迷,不知不觉把给玉珩准备餐后茶点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慕容鸢出身皇族,生母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但从小病弱多灾,不得不送上山修行剑道,及冠后也没有回京,抱着一柄剑行走江湖当侠客。
他这次是和当今的正道盟主欧阳元一道来的,是为了请玉珩重新出山。
十年前,十八岁的玉珩孤身一人取下魔道第一人的首级,一战成名,往后八年,魔道余孽在玉珩的震慑下龟缩了起来。
但这样无人可敌的玉珩却在两年前突然隐退江湖,寻了这处风水宝地,建了一个珺璟山庄,俨然一副不再管事的模样。
慕容鸢说,魔道余孽这两年又卷土重来,堂而皇之的给正道下了战书,言明要在三月后血洗麒麟山庄。
麒麟山庄就是当今正道盟主欧阳元的根基,他的门客近千人,大半都在山庄里。
幼青懵懵懂懂,但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慕容鸢一个大喘气,话锋一转,信心满满,“不过有玉公子在,魔道必不能得逞。”
幼青却满心忧愁。
江湖上人人都在猜测玉珩当初隐退的原因,但知道真相的只有岐天老人、玉珩本人和她三个人。
玉珩中了蛊毒。
他的一身道行被压制了十之五六,每到月圆之日蛊毒都会发作,犹如置身烈焰之中一般蚀骨噬心,每发作一次,玉珩的道行都会下降,直到最后成为修为尽失、筋脉尽碎的废人。
幼青是被岐天老人找来给玉珩压制蛊毒的人。
她命格纯阴,皮糙肉厚,受的住岐天老人的药浴,在岐天老人找到解药之前,幼青能保证玉珩的修为不再下降。
但也只是不再下降而已,如今的玉珩休养两年,能发挥出的道行却还不到两年前的一半。
这些话幼青不可能和慕容鸢说,她抿出一点笑,微微点头。
慕容鸢似乎是看愣了幼青的笑颜,竟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塞到幼青的手里。
“待这次魔道被清剿之后,我就得回忠武侯府去当世子了,你要是有机会去上京,就拿着这块玉佩来寻我,换我来招待你。”
慕容鸢语气热忱,动作有些越界却并不轻浮。
幼青的心底有点发热,内心挣扎着想收下这块玉佩。
于理是不该收的,但是幼青很喜欢慕容鸢,虽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她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玉佩带着一点慕容鸢手上的温度,现在被幼青攥在手里,越来越温热。
“那我……”幼青心跳的很快。
“幼青。”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幼青骤然清醒过来,玉佩还来不及还回去,先站起来转身给玉珩行礼,“公子。”
若是把慕容鸢比作寒夜的火光,那玉珩就是悬于朗空的明月。
在玉珩还未成名之前,见到玉珩的人第一眼瞧见的只会是他比上京浮云楼花魁还要艳绝的容貌,眉长而厉,本该多情的桃花眼却冷而深,挺直的鼻梁,薄唇总是微微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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