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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春

小说:

乌木逢春

作者:

上官赏花

分类:

现代言情

《乌木逢春》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草原太大了,有的人见一面就能订终身,而城市里的人又太多,见一面也就匆匆别过。

地上的影子蔓出两道平行线,周茉站在的地方并不是树桩,而是一个高高挺立的草靶,她身子定住了两秒,在回过神来时仓皇逃脱,好不容易又找到的人,竟是以这种方式落魄地再见。

高大的蒙古马看到有人在跑,高挑的四蹄也跟着跑了起来,风烈过周茉的耳畔,电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上司的吩咐:“你一个人太危险,如果有线索,就把他带回来。”

周茉遑论把楼望东带回院里,他现在那柄箭不射死她就算老天有眼。

看门的大爷吹了声“口哨”,紧接着卷起一阵北风,送来“咚”的一声,大爷喊:“好准头!”

周茉跑到了大爷身后,这才刹住了车,她没忘记昨晚追人晕倒的事,今日也不敢太猛,捂着胸口回头,就看到壮马上的男人侧首看向靶心,那个周茉刚才站着的靶子,此刻被一箭穿心。

穿军大衣的大爷竖起了拇指,再转身看向周茉时就变了副凶脸:“谁让你进来的!刚才要不是望东那把箭收住,你早就小命不保!”

周茉弯腰说“对不起”,这才看到手机还在通话中,忙跟上司解释:“我跟他谈谈,晚点向您汇报!”

没等对方回复,周茉就截断电话,点开手机相册,递给大爷看:“我找人,乌沙,您见过吗?”

大爷这次的反应和前两次的人不同,他皱了皱眉,拿着手机打量:“这不是望东的兄弟吗?”

周茉脑袋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这时引着马绳的高大男人被大爷嚷了句:“望东,这儿有个姑娘找你!”

周茉刚才险些被楼望东射,哪里还敢见他,赔笑地和大爷说:“不是不是,我找乌沙,不是他。”

“他们俩是兄弟,我又跟乌沙不熟。”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欸,望东,你知道乌沙去哪儿了吗?”

大爷又嚷,周茉抬手摸发热的耳朵,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楼望东。

壮硕的蒙古马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周茉看着地上的影子,影子看着她:“乌沙不是跟你说过,他女人在哪吗?”

话音一落,大爷抬手拍了拍脑门:“这小子准是去绰河源找他对象去了,这男人啊,跟朋友再不熟,都会炫耀自家女人。”

绰河源!

周茉眼睛一亮,朝大爷弯腰道:“谢谢!”

逋要转身,想起还有一个要谢的人,眼睛盯着马背上垂下的劲拔长腿,囫囵点了下头:“谢谢楼先生。”

在抬头的一刻,也就是这一刹那,周茉看到楼望东逆光微眯着的眼神,似乎把她当作一个死性不改的女人,明知乌沙在对象那儿,还要追去。

下午的天色透着薄日,但光照明亮,周茉的黑色绑带皮靴踩在石草间,往马场的大门走,步子先是快,而后逐渐地一点点放慢。

绰河源镇位于呼伦贝尔市东南方向,属牙克石市管辖,导航显示从这里去途径313县道,车程约五个小时。

周茉靠站在马场大门,点开手机地图做起标记,她昨天从鄂温克自治旗出发,也只是到周边管辖的草原送传票,晚上追楼望东到的巴彦景区依然没有出鄂温克自治旗范围,但今天来的阿尔山,却足足开了四个小时。

这里出了城镇就是草原和森林,地幅辽阔,哪怕是相邻的两个乡镇,车程也至少两三个小时。

最关键是,她去到绰河源镇,或许可以通过派出所联网,查找酒店的登记信息,但现在还未开春,一些民宿酒店尚未登记开门,更别提漏网之鱼,加之她还不知道乌沙的女友叫什么名字,她还要问一问楼望东。

最后,最坏的可能性,她可能在绰河源镇也找不到乌沙。

而传票的有效时间迫在眼前,一旦失效,可能要开一出被告不在场的法庭,她需要了解更多证据。

周茉深吸口气,她在想,要不要跟楼望东说清其中利害,他会帮朋友改邪归正吗?

额头的碎发被风撩过,痒着眼睛,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时,磕碰起一串珠子的声音,周茉猛地想起,楼望东刚才坐在马上最后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冷嘲——

原来是因为她拿了他手串没还,把她当小贼呢!

“谁让你走那么快,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她嘟囔着,低着头揉眼睛,地上的影子边走来一道黑色山地靴,裹着冲锋裤腿,显得那人落拓又张扬,双手就这样随意揣兜,周茉闭着右边眼睛,看见了楼望东微睨过来的目光。

他好似知道周茉会在这里等他。

因为她刚才故意走得很慢,还是说没有还他乌木珠吗?

周茉半张脸埋在衣领内,眼尾的光从下往上挑起看他,马场的门楼高大,但他的出现却让周茉觉得空气变得紧促。

先开口的是她:“乌沙的对象,叫什么名字?”

“艳红。”

“汉族?”

她指尖在兜里摩挲着指甲盖大的一枚枚乌珠,不知道为什么,问他话时总有种掐着心跳的感觉。

“我怎么知道。”

他眉目在北方灰蒙的天际里乌沉而深邃:“手串不打算还了?”

“你刚才也没打算要啊,走那么快。”

周茉说完才察觉到,她语气夹着一丝抱怨,但因为声调里有求人的软,听着像一株低婉的含羞草。

话落后,她自己先怔住,而后立马摆起严肃的神情来,看向他:“你在马场工作,一天多少钱?”

楼望东真看出来她不想还手串,还东拉西扯的,径直拔腿往停车场走,周茉又得小跑跟近,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成了雾,在光里像淡淡的纱。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乌沙了。

“带我去找乌沙可以吗?费用你开。”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马场这种景点没有多少游客,他就算回景区也只是做守林员的工作。

她的条件应该挺诱人。

两人再次穿过集市,楼望东的步伐放慢,人群中,周茉的目光更要追紧他,忽然一个扛着木箱的工人经过,楼望东的个子高,容易被磕到,周茉忽然垫脚抬起了手,替他虚虚掩住了额侧。

楼望东在这时侧了下身,让别人先过,狭小的摊位间,他的视线与她的距离似乎也变得很小了,周茉笑了笑:“为人民服务。”

他的目光有着草原上空星辰的静谧感,也许是看过太多这样亮的夜,周茉在与他对视超过三秒时,低了下头,讪讪收回了手。

在他往前走的时候,周茉又跟上了,试图说服:“一路上食宿我包,车油我加,这附近应该有超市,我们去买点必需品……”

“你没工作吗?”

忽然,楼望东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地俯视她,眼睑里虚划过一点暗色,对她颇有些不耐。

“我……现在全职找乌沙。”

头顶是一道短促的嗤笑。

“这么不怕死,跟进来靶场,你对他了解多少,命都不要了?”

他嗓音落到最后有一丝沙哑的转调,很轻很淡,像琴弦最后一撩。

周茉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看他的眼神,他今日骑马将头发扎起,露出了阔而平整的额头,目光更没有遮拦,她只能往旁处瞟,说道:“乌沙,二十九岁,未婚,鄂温克族人,毕业于民族大学,在自治旗经营旅游并有工厂,我还见过他妈妈。”

话落,楼望东视线滑过一丝哂笑,黑皮靴子朝她走近一步,周茉眼睫一颤,听见他俯身问:“那你对我了解多少?”

周茉后腰抵到了围栏,愣愣地睁大了眼,指尖握着身后的横木,刚想说那你介绍介绍时,他像在看一只食物链底端的幼兽,说:“就敢上我的车?”

一个人的身价不是别人开出多少,而是他自身彰显多少。

周茉这一刻知道,楼望东不好买。

她站在人群热闹的集市里看他走远的背影,孤傲得像一头不需要同伴的独兽。

她其实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这宗案子摸不到底,而法院里被垒成高山的陈年旧案还少吗?

多她这一宗也不多。

反正开春后她就离开自治旗,她是来法援的,等到要写总结的时候,加句“一事无成”就好了。

她往停车场走去,楼望东的车也泊在不远处,上车后,周茉沉吸了口气,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连带着将那串乌木珠也勾了出来。

“嘟~”

手机的来电再次震动,她打开免提,声波在寂静的车厢回响——

“喂,师妹,今天回来吗?”

清朗如甘泉的嗓音安抚着周茉的情绪,季闻洲是周茉的同门师兄,也是这次法援点的直属上司。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光线透过挡风玻璃窗照了进来,她看到乌珠上细微的金色纹路,似沼泽的粗糙使珠子平添了质感。

“当我看见乌沙的妈妈因为一只羊羔哭泣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会护着自己的儿子潜逃。”

珠子在指尖上拨过一枚,她为什么没有还给楼望东,心里有个答案忽闪而过。

季闻洲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我们都能理解,你不必太内耗,早点回来。”

说到这,他语气微微一顿:“还是说,你仍要坚持。”

“我只是不想回去看到法院门口的那行字。”

周茉用力咽了口气,她看到楼望东买了些物资回来,正打开后备箱存放,指尖又拨过一枚乌珠,金色的阳光下,它微微渗着暖意,她现在还有机会还,留着手串,还能跟他搭上线。

“什么字?”

“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季闻洲微微一叹:“你是觉得问心有愧?”

“线索就在眼前,如果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柳暗花明?我已经知道乌沙的爱人在绰河源镇,也知道她叫艳红,还遇见了他的朋友,他或许能带我找到他。”

周茉语气平静,指尖又拨过一颗乌珠,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阖上了后备箱门。

他要回鄂温克旗吗?

周茉掩了掩睫毛,听见季闻洲理性道:“你还是像以前上学那样,执着不放弃。或许司法的缝隙,就是靠这样一点点的执着,才能弥合成不透风的网。”

电流像一道鼓点,敲击在周茉的心头,她又拨回乌木珠手串的滴溜位置,那是一颗色泽被养得非常深的绿松石,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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