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信如吾,司长大人亲启。”
“属下已和水部新任张大人碰面,金城多是老弱妇孺,大水后将有大患,属下一人无力回天,望大人速派医者支援。”
“停风留。”
苏砚将信件对折,放在一旁:“你过两日走一趟金城,给她带点人过去。”
近来的好消息,那边连夜的大雨终于停了。
新上任的张大人日夜疏通,每天在岸堤边和官兵们睡在一起,同吃同住,比上一个连没出京城、都不派人问一问的韩大人,要好多了。
“好,我后日出发。”
“若水患可平,你带她一起回来。”苏砚记得停风出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
说话间,里屋里传来一声轻哼。
苏砚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流雨半点没有耽搁,转身出门一气呵成。
苏阅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里面模糊地传出来:“水……”
她几步走过去,掀开帘子走进去,隐隐闻到一股药味。
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眼睛是闭着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干裂苍白,看上去十分痛苦。
“张嘴。”
苏砚坐到窗边,将水杯凑在他的嘴角。
但他似乎不太能理解苏砚的意思,哼哼唧唧半天,甚至还想往被褥里面缩。
苏砚捏起他的脸颊,将水慢慢顺着唇边倒进去。
没有倒太多,只微微将干裂的嘴唇浸湿,他自己尝到了水的滋味,无意识地舔舐嘴唇。
这时候,苏砚才又慢慢喂下去。
他在上台前就起了烧,苏砚也是才知道消息。
她对自己狠惯了,身边的人也个个都是武学高手,早忘记了普通人是多么容易受伤的体质。
又或者,五年前的苏阅在她面前充当的总是庇护者的角色,于是她也忽略了,一个总喜欢挡在她身前的兄长,其实意外地脆弱。
好不容易喂了水,又碰了碰额头。
还是烫得厉害,脸颊浮起不正常的粉色,身上估计也难受得很,总是频繁地换姿势。
她用帕子擦了擦苏阅的脖子,刚刚喂水的时候难免洒出来沾湿了里衣。
折腾了一会儿以后,他终于不动了,睡颜变得平静。
苏砚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刚刚擦拭水渍的位置。她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还是把他的皮肤搓红了。
泛红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掩藏在皮肤的纹理下,随着呼吸,有微弱的起伏。
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
苏砚的眼神在注视中慢慢变了,带着看不清的浓雾与阴霾,手指触碰到他脖子的时候,被他发热的颈部烫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然后如梦初醒般离开床边。
令丞司的一些事情,她交给了流雨去处理。这么多年过去了,令丞司在她接手后运作非常完整,不需要她亲力亲为。
只是有些特殊的事情必须要她点头,这些案件关乎着朝堂上下,影响大昱安稳,不是简单地按照以前的案件走就行了。
她点燃灯盏,低头读司文。
自从有了苏阅演奏一曲被陛下直接钦点的先例,后面的人都格外卖力,多长时间过去了没见半分疲态。
更有甚者在打听苏瑜礼是谁,不知道的没法回答,知道的不敢说,特别是楼主有过交代,一时间他的身份保密得倒好。
苏阅的名字若是说出来,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如果说起苏瑜礼和苏从影是谁,瞒不过上面的人,但京城的百姓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答出来。
他们及笄后才有的字,连家里人都不怎么叫过。
外面的声音一直到很晚安静下来,夜晚的楼台明月高悬,侍从撤走墨宝和书画,唯有余音落下,不乏惊才艳艳者显露绝技,却再也没有封官的圣旨落在他们头上。
赏曲会还有两日,这些才子还有机会,只不过明日苏砚就会带苏阅回府,不会再参与接下来的表演。
夜深,里屋传来了身体翻动的声音。
苏阅睡得很不安稳,突然开始露出痛苦的神情。
模糊的记忆逐渐拼接,这两日的记忆零零碎碎被他拼凑起来。
一张张脸迅速地从他脑子里闪过去,一些心中迈不过去的声音一直在脑海叫嚣。
【陈大人与其担心韩度的家眷,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
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话语,他惊诧抬头没有看到任何人。四周升起巨大的纸张,如囚笼般将他包围。
上面通红的大字触目惊心。
杀、杀、杀、杀、杀。
一个个代表着鲜血的格杀令。
他退后几步,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回头,纸张不知何时消失,身后变成高月楼台的后台湖边,断裂的头颅慢慢染红湖面……
最后那些狰狞的血色再次变成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他不想接,但宣读的人将它强硬塞进了苏阅怀里。他挣扎间落入湖水,湖中有人正好接住了他,跌至湖底时,却实则踏上了地面。
【我好累……】
女子没说什么,但借了他一个肩膀,手抚过他的后背。
“阿砚!”
他睁开眼睛,惊坐而起,直到察觉到是噩梦一场,才软下肩膀,闭上眼睛捂住脑袋两侧。
身体疼得厉害,嗓子也疼,应该是发热引起的。
水……
苏阅正在缓和自己的情绪,脑门一凉,苏砚的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他先是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一下,头也微微后仰。两人在简单地触碰后,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苏砚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苏阅也是在躲闪之后才蓦然回神,眼中略带迷茫,他们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气氛忽然间降至冰点。
苏砚愣了一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道:“烧退了,喝药。”
她手里拿着一碗煎好的药,冒着难闻的气味。他这两天一睁眼就是喝药,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
“先放那儿吧,我等——”
“喝掉。”苏砚没打算哄着他,“冷了我会倒掉,俞涂还要再煎一碗。”
苏阅话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稍有怨气地接过药碗。
他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虎口贴在陶碗边缘,漆色的碗口衬得手背没什么血色。
见他妥协了,苏砚不再逗留,却在准备起身的时候,被扯住了衣角。
苏阅一手端着药碗闷头喝,被苦得说不出话,但是空出来的那只手还有余闲揪住苏砚的衣服不让她走。
很奇怪的感觉,被扯住的一瞬间,好像拉住的不是衣服、也不是灵魂,只是一种一闪而过的情绪。
她垂下眼睛坐回来,让他安心喝药,不至于因为着急喝药把自己逼死。
也许是看苏砚坐回来了,还有要等他的意思,他的吞咽动作慢了下来,难闻的药味往他的眼睛里钻,最后咬着牙吞下去时,眼睛都红了一圈。
苏砚接过陶碗放在床头的花瓶旁边,回头苏阅还在看着他,似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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