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其意,谢荐衣只好跟随众人脚步来到街市,待到看清眼前景象,她脚步猛然一顿,眼眸瞪大。
雷雨大作,似乎整座镇上的居民都出动了。
他们手里捧着各式用来盛放物件的器皿,高高举过头顶,整齐地跪在街市两边。
每一道雷声响起,便有人们凄厉高昂的呼号袭之而来。
雷声起,山呼叩首。
“溪流涨,江河溢,莫道神灵无处觅,月女心中常系!”
“求神女庇佑我等,求神女显灵!”
老人涕泪不止,和雨水掺杂在一起,脸上泥雨织成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这雨蜿蜒而下,浇在每一张或激动或恳切的脸庞上,镇民全部面朝镇东天际,不住地虔诚下拜。
有人磕的太过用力,额头被地上的砂石磨破,血迹斑驳仍不觉,“救救我儿……救救他吧……”
只有谢荐衣施了避雨诀,旁观这不知所谓的盛大祭拜。
“碧珠没了,会不会触怒神女?”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开口,被旁边的妇女狠狠瞪了一眼,“住嘴!神女岂容你污蔑。”
男子自知失言,即刻磕的更狠了。
谢荐衣走至附近问他:“碧珠是什么?”
那人抬头,但瞧漫天雨幕中,有人洁净无瑕,连披着的月白衣角都未沾湿,脸色懵懂。
一瞬恍觉,这身姿有些熟悉……
面前之人愣怔着,闭口不答,谢荐衣近日来已熟悉凡间的一些规矩,一锭银子沉沉落入男子托举的瓶中,溅起一圈水花。
他赶忙扶稳花瓶,说道:“碧珠是河祠里供奉的宝物,莲溪镇世代相承、规避灾祸的镇宝。自从无故丢了后,镇里的怪事就没停过啊。”
“镇里的怪事,是指不少青壮男子无故丧命吗?”
“正是!皆是白日里好好的,夜间便被掏空心脏,徒留胸膛中央的枯黑大洞,那些人神态惊恐,脏器四流,仵作说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暴毙的地点从花楼到自家床榻皆有,至今已有八起了!”
“他们可有相似或共同之处?”
男子面露迟疑,“除了正值壮年,大约是...没有吧,就是寻常男子。”
少女注视雨帘中的人群,“河祠,在哪里?”
*
抬首望去,雨似箭簇,极夜里,谢荐衣凝视面前这座祠堂。
她从写着‘碧珠河祠’的黑沉匾牌下迈入,中庭很宽阔,鹅卵碎石铺就一条月见草花样的甬道,几乎抵得上一户三进宅院。
庭内有一大片莲池,蓼花菱叶,枯败摇落。
莲池虽无荷,黄叶初添,却也算别有秋景,祠堂内处处整洁。
谢荐衣朝正堂走去,见正门上漆画着一位头戴斗笠、身姿挺直的青年侧影。
男子黑衣劲装,抱臂斜立,脸被斗笠遮挡大半,只露出线条锋锐的下颌,他手握长剑,正如门神守卫这座河祠一般,看起来神气又落拓不羁。
正准备跨入正殿,忽然察觉莲池内传来微弱的一抹气息,水面泛出圈圈涟漪。
“谁?”谢荐衣开了心目,一踮脚跃至池边蹲下,从最大的枯黄荷叶下薅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小小活物。
“你竟能看见我?”
谢荐衣手劲不小,它不停挣扎着呼痛。
此物手脚短小,唯独头扁如蛇,生着一对顶羊角,头颅占了整个身躯大半,声如瓮鼓:“还不住手!!”
“你是...?”谢荐衣把它拎到岸上,疑惑地打量起它。
它本打算趁机溜走,见谢荐衣似乎真的对它有些印象,蓦地停住脚步任她打量起来。
它暗自挺起胸膛:“没错,本大爷正是.....”
这厢谢荐衣总算想起它像什么了,握拳击掌道,“鲵鱼精!”
云逸曾和几人去见水峰的漩涡中捞蚌珠,珠子没捞着,倒是收来一缸受灵脉滋养化了半形的大鲵,生了四肢,头大如轮,丑得骇人,和它有些形似。
“胡言乱语!看你这女娃长得怪美,谁知是个眼瘸的,本大爷是计蒙后裔,雨水之神,千流膜拜,生灵咸仰!”
短腿小鱼上蹿下跳,谢荐衣笑眯眯凑近它,“你说我眼怎么了来着?”
“....哇啊!”
叫嚷声戛然而止,谢荐衣抓住它脚踝倒吊起来,甩干水渍似的抖了几抖。
直把它晃得眼冒金星。
“求女侠饶绿水一命。”绵言细语从身后响起。
谢荐衣回头,一位只有她屋里摆件大小的绿裙少女正跪伏在地,“它并非故意冒犯,请您宽恕它吧。”
见到袖珍少女于夜色下瑟瑟发抖的模样,谢荐衣连忙把小鲵正过来安放在地面,“我只是想让它给我道歉,没别的意思,你起来吧,我不捉弄它就是了。”
“绿水,给这位女侠道歉。”少女仍维持跪姿不动。
名为绿水的小妖哼唧两声,“对不住,虽然是你先出言不逊,但本大爷肚量宽,就原谅你了吧。”
谢荐衣敷衍地应它两声,用两根手指扶起那少女,见她长得实在秀美,身形不比她的一双纸鹤大多少,可爱极了。
真想用手指头一顿揉搓。
袖珍少女抬头看向谢荐衣的脸,动作有一息滞涩:“.......”
她再次拜伏:“婢名为蛙女,它是绿水,河祠内由我们二人清扫看护。”
“别拜我了,”谢荐衣叹了口气,“见惯了视我为洪水猛兽的,乍见个如此礼待的,不知为何心里发毛....”
“就这么把家底都交代给这恶女了。”绿水嘀咕道。
“对嘛,就要这样的我收拾起来才没有负担。”
谢荐衣朝绿水微笑,把它吓得躲回了莲池,只留荷叶露在水面上。
“婢骤见女侠,便觉面善欣喜,这才多言几句,不知女侠来此有何要事?”
“这河祠名为碧珠河祠,所供奉的可是引灵珠?不知这珠如今何在。”
蛙女听她此言脸色大变,不时竟泫然欲泣起来。
绿水的声音接替她从水底传来,带出几串泡泡:“引灵珠丢了。”
“是婢未能完成神女的交代,守护好引灵珠,婢罪该万死!”
“怎能怪你!大侠的禁制那样强悍,从前别说解了,谁人能靠近!谁知两月前竟失效了!”绿水听她自责,立刻替她辩护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
谢荐衣迈入祠槛,至少三层楼高的殿内燃着线香,朱漆方台上一座高余五尺的巍峨铜像立在中央。
蛙女和绿水都端正立在正堂门槛外,并未进门,两妖一靠近正堂便敛容正色起来,直勾勾注视着谢荐衣。
尤其是蛙女,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谢荐衣的一举一动。
堂内昏暗,谢荐衣抬头向上看去,一位手持月见草,眼神十分悲悯的神女塑像对她微笑,笑意十分柔善。
望见塑像眼睛的那一瞬间,谢荐衣心脉突然剧痛起来。
她一手攥住心窝,猛地跌在塑像面前的黄色蒲团上。
游魂般的烟从线香上方飘出,谢荐衣视线变得模糊,伸出一只手扒住供案想要站立起来。
硬木触感坚实,她刚把浑身的重量压在其上用以支撑自己,突然身下一空,无可避免地坠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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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枝骤雨,院里的花蕊饱饮露水,皆垂下头去。
背着药箱的女医举着伞踏入寒蕊遍地的偏院,脚下积着随暴雨而涨的水,鞋面却分毫未湿。
有人靠在廊下讥笑一声,“外乡人。”
伞面旋转一圈,水珠四漾,楼雨好整以暇地回望穿金戴银的妇人:“哦?”
“神女施恩降惠,你却打着伞避泽,可见是个没福的。”
那妇人的视线又转向雨幕,“桑义和没这个好心派人给我瞧病,你何故来此。”
“夫人言辞得当、身体康健,自然不需民女治病。”
“只不过,”楼雨收了伞,几步走入檐下:“神女开恩,夫人怎不出去祈福。”
“莫不是怕神女得知你的罪行,降罪于你?”
哗然的雨势骤然停止,每一颗水珠都凝在半空,面前的医女柔媚一笑,让那张相貌平平的脸变得格外生动。
她转身迈进正堂,“这下不论做什么坏事,神女都听不到了。”
妇人瞠目结舌,连连后退:“你!”
炉上煮了沸水,屋内没了雨声,显得屋外一浪比一浪高的山呼声更刺耳。
妇人再无先前的跋扈,眼珠来回转动,思索着开了口:“姑娘身怀仙法,不知缘何来找我一个幽居妇人?”
楼雨不答,闭上双眼,两指并拢于眉眼处划过。
冶异的槿紫色妖气霎时在屋内晕开。
很快,楼雨睁开眼,上前几步停在妇人面前。
妇人惊骇地握紧桌角,不敢直视她幽紫的双眼。
楼雨慢悠悠地抬起手,妇人侧过身子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怕就此开罪眼前的妖道。
这种亏她已吃过一次了。
那只抬起的手于空中划了道弧线。
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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