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序的呼吸一滞,忍不住为那一点令人欣喜的猜想而心脏砰砰跳:“我也是。”
我很想肉松和兜兜。
也很想你。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明天中午我们在家等你回来,想吃什么。”
江怀序一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念池昭做的饭了,她咬了一口章鱼小丸子,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想吃的东西超级超级多!”
她说一个,池昭就“嗯”一声,在她报到第五个菜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想吃什么都给你做。”他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似的。
夜幕降临,她抬头望向天空中高悬的明月:“池昭,今天晚上的月亮很漂亮。”
池昭坐在院子里,抬起头。
夜里无星,只有一轮弯弯的明月寂寞地挂在天上。
挂在二楼那间没有开灯的房间边。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沉声道:“是啊,很漂亮。”
一阵风吹过,她早上插的花上还带着露水,他对面的椅子空空荡荡,上面只有一个鹅黄色的小狗抱枕,她挂在狗窝前的捕梦网随着风动一摇一荡。
太空了。
他按住眉心,沉郁地吐出一口气。
已经是深夜,池昭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她走时,好像一并带走了他的好睡眠。
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他,没关系,明天她就回来了,另一个声音却在问那两个月之后呢?总有一天她要走的,他一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眼前短暂的分别都让他难以忍受,等到她真正离开,他又该如何应对。
思绪左右撕扯着,他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叮铃铃”
几乎他刚睡着,手机就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上面写着王满,深夜的来电,闪烁的屏幕,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迟哥,池哥你在家吗,奶奶晕倒了。”王满焦急地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尖锐变形。
他的心脏重重落下一拍,熟悉的恐惧像深沉的梦魇将他笼罩,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闭上眼睛,凭借记忆摸索到车钥匙,走出房间:“我现在过来。”
“你先尽量保持陈奶奶身体平躺,保持她的呼吸顺畅......”
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走上车。
脑海中默念完30秒,他将车启动。
好在是深夜,一路上畅通无阻,池昭的车开的极稳极快,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看着陈奶奶被医生抬上手术车,记忆中那个生龙活虎的老太太,等她躺在病床上时才发现她已经如此苍老枯瘦。
“家属请在手术室外等待。”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将他们拦在门外。
沉重的铁门“咔哒”一声被关上,手术室外红色的“手术中”亮起。
池昭靠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双手垂在膝盖上,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只是手微微有些颤抖。
空气似乎在他眼前凝结,他机械地看着医院里忙忙碌碌来回走动的人群,耳边已经无力分辨纷乱的脚步声和哭声是从何而来的。
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里面躺着的是他奄奄一息的母亲。
第二次,他和师弟一起被推进手术室,可是他被推了出来,师弟永远的留下了。
这是第三次,他祈求里面永远闭上眼睛的人是自己。
他们说的也没错,他是野孩子,他是扫把星,所有人都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手里摸索着口袋里的香烟,拿出烟才想起来医院是禁烟区,他将烟放在手里,一遍一遍地摩擦着烟尾。
一根短短的烟被他揉的皱巴巴的。
他是陈奶奶看着长大的,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抚养他,陈奶奶住在他们家隔壁,大概是心疼他们孤儿寡母,几乎是将池昭当成了他的半个孙子。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思绪混乱,手不自觉地摸到眉骨那道浅浅的疤痕。
“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扫把星!”一颗石子砸到他的胸口上,簇新的衣服上立刻沾染上肮脏的泥巴印。
那是他父亲走的第一年,母亲为了赚钱,连年三十当天也在工厂加夜班,更别说想起来给他准备新衣服了。
这件衣服是陈奶奶在集市上为了她刚出世的孙子买玩具时给他置办的。
深蓝色的,上面还绣着奥特曼。
小孩子力气不大,加上冬天穿得又厚,他其实没有感觉到痛。
只是他看着衣服上刺眼的污渍,愤怒和委屈像洪水一样从他心中倾泻出来,他脸颊涨红,像个发狂的小牛犊,一拳将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打倒在地。
小池昭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男孩身上,男孩也不甘示弱,发了狠地用脚踢他,将他的头按在地上。
最后是谁赢了,好像是他,那个男孩被他打得连连求饶。
夕阳下,他穿着连鸭绒都被扯出来的蓝色羽绒服,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脚下,被冬风吹的猎猎作响的衣裾倒影好像胜利者的披风。
“这是怎么啦!”陈奶奶在准备去儿子家的路上看见了半边脸都是血的小池昭。
小池昭伸手摸了摸脑门,摇摇头,龇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笑:“摔跤了。”
那人将他按在地上,地上裸露的石子刺进他的眉骨,只是天太冷了,冻得他连痛觉都没有了,一摸才发现一手鲜血。
“哎呦,真是的,摔得痛不痛?”陈奶奶蹲下来,掏出带着香味手帕小心地给他擦脸。
“今天晚上去奶奶家吃饭吧。”陈奶奶牵起他的手,转变了原本去儿子家的方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陈奶奶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将桌上所有的荤腥都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堆:“多吃点才能长得高高壮壮的。”
这几乎是他这么久以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了,他的眼泪悄悄地掉下来,混着软乎乎的白米饭,咸咸的吃进嘴里。
突然,门被外面的人敲得砰砰响。
陈奶奶打开门,一个女人领着她挂了彩的儿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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