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礼面色遽然一变,猛地站起身来,用被子将花衔青捂了个严实,紧张地看向门口。
“笃笃笃”
又是着急忙慌的三声敲门声,她理了理裙摆,朝门边走去,刚一撩开鹅黄色半透纱帘,门便被“砰”的推开了。
门内的山溪礼:“……”
门外的江雨棠:“……”
“来不及了!快让我进去躲躲。”
江雨棠怀里抱着团红白交加的东西,一脸仓皇,直接侧身闪了进来,随后一脚便关上了门。
按理来说,今夜本应是美酒良宵,帐下芙蓉。
只是,布置之人应也没想到,在精妙绝伦的氛围烛光之中,此时有三人一狐,噤声端坐,身影倒映在那鉴影的镜面天花板上。
此时,山溪礼同江雨棠面面相觑,两人莫名都有些尴尬。
花衔青适时轻声开口,打破了这片荒诞的沉默,“江小姐,你怎么来了?”
江雨棠:“我……不对,小山你为什么还在这儿,你不是有事吗?”
山溪礼闻言错开她的眼神,正好同她手边趴在桌上的狐狸对视了一眼,下意识道:“景……”
“咳、竟然有狐狸!”
她语调夸张,掩盖住自己的不自然,“雨棠,你何处寻来的狐狸?”
江雨棠闻言沉默,而后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道:“小山,你知道我师兄来了吗?”
听着几人无厘头的对话,那受了伤的白狐将脑袋往桌上一搁,黑曜石般的眸子一闭,努力调息着:山山也在这里,他应该安全了。
山溪礼指尖微动,悄悄摸了摸荷包里的信物,果然在发烫。
当初长老派了一支小队下山查探,她与狐妖景楼便各自分了一个方向,分道而行。若小队内众妖相距较近,这信物便会立即示意,以便寻找对方的方位。
看着自己最好的逃课搭子似乎伤得不轻,她心中也有些焦急,想问问他的状况,但为免江雨棠生疑,又不可操之过急。
于是她回道:“我知道,他已经来找过一次了。”
江雨棠一脸惊讶:“什么?”
“但是他没进来,不知道我和小花在这里。”山溪礼颊上肉眼可见地浮起薄红,“放心,他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雨棠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随后,只见她抬起手,神色温柔地抚了抚白狐的脊背,眼神痴迷,“真美……”
山溪礼欲言又止:完了,景楼是不是对她用天赋了?
花衔青挑剔嘲讽:就这团狐不狐、狗不狗的东西?
“雨棠”,山溪礼及时唤了声,“是这样的。其实方才咱们在台上看见的小倌慕溪,便是小花。我怕你误会,便自己离开,想法子救他出去。”
江雨棠瘪了瘪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啊,这有什么误不误会的,我可以和你一起救啊。”
山溪礼赶紧哄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那不也是一时心急,又怕你事后给裴序打小报告嘛。
“那雨棠你呢?你这又是?”
只见江雨棠重重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你走之后我便独自在房中观赛,突然,我觉得小腿有些痒,低头一瞧,才发现这只小狐不知何时偷偷窝到了我腿边。它似乎受伤了。”
“可恶!它如此可爱迷人,又软糯又乖顺,那些伤他的人难不成是都瞎了!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山溪礼打住她突然暴涨的痴迷,问道:“然后呢?”
“然后……门外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响动,它似乎被惊到了,径直就往后阁跑。”
“我视线紧锁着它,担心它出什么岔子,便跟了过来。谁料!”
“我刚在走廊抱起它,便瞧见了拐角处师兄的身影!御妖阁众人不得进入风月之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慌不择路,便想着先随便进一个房间,躲藏一阵。”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无奈地和山溪礼对视,“然后便碰见你了。”
“原来如此。”山溪礼点头,俯身靠近白狐,“它应是伤得不轻,得赶紧救治。”
“唔!”
只见江雨棠将山溪礼推开,上前一步,挡住了她观察的视线。
“不准你看,它是我的。”
山溪礼再度无语凝噎,“好好好,你的,你的。”
景楼的天赋神通何时竟这么强了?她同他一起上课,天天瞧着他,也没什么感觉啊。
“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要告诉裴序我今天找了小花,我也不告诉裴序你来了醉云馆,如何?”
“可以”,江雨棠审慎地点了点头。
山溪礼又偏头问花衔青:“小花,你可还记得昨夜掳走你之人的相貌?我如今是妙道行者,应该能过问一番,寻到那几人。”
“没关系,衔青不想寻”,花衔青温婉一笑,整个人如白莲一般,闪动着圣洁的光辉,“想来那几人也是走投无路,一时冲动。何况,还好有他们,我今日才能见到姐姐。”
“真的?”山溪礼难免诧异。
她知道小花向来心地纯善,却没想到,此刻竟依旧对害了自己的人既往不咎。要知道,今日若不是她凑巧出现,他便要被……
想来昨夜之事,肯定也只是个误会。他怎么可能会掐裴序的脖子呢。
见花衔青柔柔点了点头,她面色凝重,继续道:“那此次便依你,若之后还有这类事件发生,我便将他们一同处置了。”
“只不过,现下柳逢馆和醉云馆必不会轻易放你走,等避过这波风头,裴序走了,咱们便偷偷溜出去。”
花衔青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姐姐不用担心,说不定他们良心发现,直接让咱们走了呢。”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掐了一个复杂的手势,片刻,便听“笃笃笃”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山溪礼同江雨棠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尤其是江雨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客人您好,请问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花魁舞台上那白衣主持人的声音。
山溪礼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进来吧。”
只见白衣男子推开门,款款踏入。然而,他却并未进入纱帘内,只是在门口躬身行了个礼。
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一人,也规规矩矩等在门外。
“此时叨扰,还望客人海涵。请问您和慕溪可已有发生什么?”
山溪礼被问得一愣,察觉江雨棠探究的眼神,耳尖微红,赶紧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好”,他听上去似乎松了口气,“经过馆中之人查证,得知您今日支持的慕溪乃是良家子,是被人掳进柳逢馆,佯装抵押卖钱的受害者。”
“万幸,他还未受到更多的伤害。”
山溪礼听着这话,疑窦丛生,但对方偏生又说得冠冕堂皇,颇为正义。
这年头,开小倌馆的都这么遵纪守法、讲原则了吗?
“还请您放他离开。至于您之前承诺给予的二十万两银子,本馆分文不取。同时,为了补偿您的损失,将补给您二十万两,择日送到您府上。”
江雨棠在一边听得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圆:二十万两!
山溪礼:嗯?天降横财?
虽然对方看上去极尽诚意,她却蹙了蹙眉,问道:“慕溪不是柳逢馆的人吗?还能由你们醉云馆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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