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了!”一婆子拍手道:“这辈子做的孽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将来午夜梦回的时候,再多细数起一份忏悔。”
“王婆子,钱我也不要了。就当为我那地底下的孩儿积德了。”
逢潭的话起了效,随着当中一人的表态,使其她接生婆子纷纷紧跟着为之动容。
簇拥在床边的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随即也不再顾及什么王婆子,由那说话的带头上手为李婕妤辅产起来。
逢潭从帐中退出,皇后已然去了偏殿,门口唯剩常聿。
逢潭尚未从怔滞中缓过来,她温吞看向常聿:“……”
此刻她的心中尚有不明。
李婕妤的这番莫名早产着实是叫人出乎意料的。
逢潭对于自己的医术,终归是知根知底,手里清楚有几成把握的。
这一月有余,李婕妤都循着她给的安神解乏的方子静养着,少食凉物,加以温补,身体迹象都已比先前见好了许多。
这孩子本就是虚育,一旦生出波折,那么就将是凶多吉少。
故而逢潭尽力在延拖胎儿在腹中发育的日子,即使无法完全弥补早前的匮乏,却也不至于没有任何预兆的,连七个月都挺不过就见红。
事出的太过于反常,逢潭不得不怀疑是否还另有其人从中作梗。
“……”
“你又在想什么?”
逢潭恍然回神,瞳孔聚焦的一瞬,旋即被不知何时已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常聿,吓的往后连缩了两步:“....常大人,你这样我会很害怕的。”
常聿双手环臂倚在门边,明明是她先跟丢了魂儿似的盯着自己看,结果眼下却被她倒打一耙:“是你自己看入迷了。”
“……”
显而易见,逢潭依旧没有将他的话入耳。
常聿冷眸微眯,神情看上去不太爽。
但逢潭却并无心留意他的情绪变化,继之问道:“太医在哪儿?”
常聿未予回应,单单微垂着眼帘凝望她。
逢潭抬头,视线撞上他深如寒泉的黑眸:“怎么了?”
她这话一出,常聿登时竟觉得十分可笑。
凭逢潭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而今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
“……”逢潭原就烦忧着,眼下更是又因李婕妤的事情,无暇深究常聿心中所想。
她见常聿迟迟不吭声,一时也失了耐心,转而去看蛮枝。
蛮枝忸怩地看了看常聿,如履薄冰地回答道:“....钟太医方才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偏殿,说是皇后娘娘过来的路上吹了风,头痛的厉害。”
逢潭闻言眼眸一压,皇后的理由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常聿不露喜怒地睨蛮枝一眼。
蛮枝心里委屈:“…...”
明明是大人先不理人,贵人才退而求其次地来问他的!
“贵人!”影莲从后面的小厨房回来。
她拿绢帕包了块透亮如玉色,像是糯米制成的水晶糕点:“估摸着就是这个。”
逢潭浅浅闻了闻,随后触摸发上的银簪剜了一点边角放进嘴里。
“这是什么?”蛮枝好奇地问道。
逢潭摇头,不经心撂下一句:“不知道。”
常聿嗤然一笑:“不知道就敢往嘴里塞。”
“又不是狗鼻子。”逢潭气定神闲地回以:“我不尝尝,怎么知道里头是什么?”
常聿:“那你现在知道了?”
“……”逢潭总算发觉到了不对,今晚可算正眼瞧了常聿一次。
一晚上两人不过也就才说了这么几句话,结果这位爷的言行举止却是无一处不在呛人。
逢潭无语凝噎,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缺心眼的惹了他不痛快??
常聿现在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见人嫌,恨不得将此刻所有不顺眼的东西一扫而空!
逢潭缄口不言地盯着面前的人,衡量片刻决定这会子还是跟他能避则避吧。
她可不愿在这个时候往他枪口上撞,做那个任人撒气的倒霉蛋。
倏然就在这时,忽闻身后殿内一声凄叫惊月。
“——太医!太医!”
黛竹随之夺门而出,无头苍蝇似的跑到院里喊着:“婕妤大出血了!太医何在?!快拿止血药来啊!”
“……”
*
四月的风轻柔抚人,银沙冷光透过云层,天边皎月映眼,逢潭同常聿站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中,显得格外平静。
两人独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常聿凛然开口:“作何感想?”
逢潭眸光扑朔,静默良久,她怅然地叹了口气道:“....想拉她一把的。”
常聿毫不留情地呵嗤她的天真,瞥眼余光看她:“即使你因一时怜悯,有心想要帮她,可她要面对的就仅是皇后和慎贵妃吗?”
一个家世不显,无所依靠的女子,能凭一己之力在这宫中出人头地,已是实为不易。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希冀含苞露出萌芽,这些被层层圈在宫墙内的人,竟是连这个雏形都要为之剥夺。
起初常聿授意逢潭搅进其中,原就是笃定李婕妤势必逃不过现在正面临着的这个结局,故想借此时之景,将这个注定不得诞生的孩子的价值利益最大化,反打背后之人个措手不及。
“……”
逢潭垂眼,睫翼轻压,盖住眼底情绪。
她终究是低估了夹道周围可怖的黑暗,竟可笑的以为凭自身那点微弱的光亮能为李婕妤脚下崎岖的小道,引出一条相对宽亮平稳的路。
常聿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半晌,对于她违背约定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平淡:“今日之事,就当在教你学乖。”
逢潭颓丧一笑:“你不怪我太自不量力吗?”
常聿不甚在意地扬了嘴角:“我若怪你,你会为此悔不当初没有依照我给的路走吗?”
逢潭道:“不会。”
常聿不怒反笑,朝她靠近,俯身同她四目平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那你现在心中是什么感觉?”
逢潭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我很难过。”
这份难过不仅是来自对这件事情所感的无能为力,还有经历短短数月后,害怕面对将来一切的恐惧。
“常聿。”逢潭忽然叫他。
原在心中描摹的萌芽,此刻由然破土初露。
男人垂着眼,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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