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忆起那一年,太多人和事就此启程。命运的丝线缠绕交错,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一切,所有轨迹早已注定。
但这一年也就那样过去了。
新春伊始。
正月初一这天,江好和靳斯言陪着靳老去青山寺烧香。
或许是上了年岁,又或许是经历了白发丧子的生离死别,靳老对于佛学的信仰,逐年深厚。近年来投入不少资金修缮寺庙,广结善缘。
天色尚未大亮,还没有到对外开放的时间,四处静谧,只听得僧人清扫落叶的声音。
住持亲自来迎接,双手合十互道“阿弥陀佛”。
江好跟在靳老的身侧,颔首问讯。
众人往寺里走,靳老与住持聊起今年的法会安排。
石阶缓缓而上,红墙黛瓦,远远得以望见山顶上,苍天古木掩映的宝塔顶端。
大殿前,僧人递来香,燃上,虔诚地敬香。香插进香炉中,烟雾袅袅升起。
往年在榕城,大年初一这天,外婆天不亮带上她,在当地的寺庙门前,等候着寺庙古朴的大门开启。人头攒动,大家只为争得头香,祈盼获得佛祖特别的庇佑,一年顺遂。
未曾想过,在有些人身上,就连头香都无需去争。
住持引着众人进大殿内。
佛祖低垂着悲悯又凌驾众生的眼眸,慈悲庄严。
供上三盏灯,为靳斯言的父母和江好的外公。
烛灯的火光轻晃。
靳斯言的神情一向温淡,眼底烛光的跃动。
他大约是不信神佛的,今天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在世的爷爷舒心。
江好闭着眼,双手合十。
外公,伯父伯母。
如果你们能听见我心中的祈愿,希望保佑大家身体康健。
如果还可以再贪心一点——
惟愿我和靳斯言这段婚姻,再长久些。
-
回榕城那天,A城飘起了小雪。
天空灰扑扑的,路旁光秃秃的树木向后倒退着,显得阴郁萧条。
这次的出行换成了高铁,江好小小地松了口气,上一次的乘机体验实在算不得好。
商务座相对宽敞舒适,列车内的暖气烘得江好发困。
靳斯言的笔电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江好只偷瞄了一眼,就觉得头疼。
出了榕城站,依旧是上次见过的司机来接。
榕城的年味比A城足些,路边摆了很多小摊。空气里有栗子和红薯的香甜,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到处是燃放过后的鞭炮皮子,小孩子在巷口玩闹着,蜘蛛炮点了就跑,吓路过的人一跳。
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不少人坐在路边的石桌旁打牌下棋。外婆正和邻居家林婆婆坐在院子里聊天,桌上一盘花生瓜子。
见两人走进院子来,林婆婆惊喜道:“哎呀,你宝贝外孙女和女婿回来了。”
两人进门道了声“新年好”。
外婆对着靳斯言,笑意吟吟,“小言回来了,路上累不累?”
靳斯言伸手扶她,温和答她。
自打上一次回来之后,又是好一阵没见。
外婆坐着时还不明显,一站起来,江好就发现她瘦得厉害。
江好皱了皱眉,用榕城的方言问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外婆没应她,林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们这些老人家,到这个岁数瘦比胖好,最怕就是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
江好的眉头仍紧锁着。
外婆一头短发早已斑白,梳得整齐,发夹别在耳后。因为瘦下来,衣袖裤管都略显空荡荡的。
外婆回头看她一眼,嗔怪道:“大过年的,嘴上怎么净说这些。”
“孩子也是关心你。”林婆婆一面道,一面往外走,“你们一家子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江好送林婆婆到门外,司机正一箱一箱地往里搬东西。
婆婆夸了声,“还是你外婆有福气,外孙女和外孙女婿都这么懂事。”
送完林婆婆,江好走回客堂时,外婆正搭着靳斯言的手,连声夸着他“好孩子”。
他的礼数总是周全,只要他想,无人能挑得出他的错处。
可是江好清楚,他的内里再冷清不过。
“爷爷近来怎么样?身体好吗?”
“每天晨起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倒也还硬朗。”
“那就好,初一那天我还去寺里烧香,求菩萨保佑靳老还有你和好好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
“您也要保重身体。”
多数时候总是外婆在问,靳斯言温淡地回答。江好安静地听着,看见阳光落在他眉眼上。
好像曾在哪个梦回时,梦见过这样温暖的午后。
靳斯言起身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打开笔电处理工作。外婆拍了拍江好的手,让江好跟她一块进房间。
外婆站在房间角落的衣柜前,陈旧的衣柜拉开,合叶发出“吱嘎”的杂音。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大叠衣物,面料不同,整齐利落地叠放在一起。
江好从外婆手里接过,放在床上。
外婆拿起最上边那件抖开,对着她比了比,“试试。”
那是一件杏色的斜襟旗袍,淡金竹纹真丝提花面料,正适合早春搭配披肩穿。腰身曲线的放量刚刚好,显示了体态美,却又不过分贴身。
出自外婆之手的旗袍,很符合上世纪的古典美。
因为赶不上时代交替的潮流而逐渐无人问津,铺子关张之后手艺仍在。外婆给珮珮做过一条旗袍,珮珮便愈发不喜欢,自己曾经在某个旗袍高定那儿定制的,便送给江好说如果她也不喜欢就丢了。
每个换季前,外婆都会给她添置。
一开始,江好以为是过年的新衣,因为她今年除夕没在家里,所以这会儿给她。
可外婆从衣柜里取了好几次,每次都是高高一叠。
江好翻看了下,春夏秋冬四季的款式,合起来竟有十多件,还不包括披肩和衬裙。
“怎么做这么多?”江好疑惑地问道。
外婆一件件放进收纳袋里,“你还当是上学的时候?参加工作了,哪来那么多时间回来,先给你做好了你带去。”
“有放假休息的。”
“你现在嫁人了,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怕给人笑话。有时间就多回去看看你靳爷爷。”
外婆的语气比以往都好些。
江好也没有和她争,横竖争不出一个结果,只敛了眼眸说“知道了”。
还是应那句老话,“大过年的”。
靳斯言让人送来的礼品,整齐地堆放在客堂里。外婆从里边挑了两盒滋养补品,递给江好,“给你林婆婆送去。”
两家是斜对门,在同一条巷子里,站在院子里能看到彼此的房檐。
林婆婆儿孙都回来过年,家里很热闹。家里最小的孙子年纪比江好小些,在扫院子里的鞭炮皮子,林婆婆嘱咐着扫完了千万不能丢,正月里不能丢垃圾。
小孙子应着,抬头看见江好走进门里,有些意外地喊了声“好好姐”。
江好道了声“新年好”,和院子里的几人都打了招呼,这才走近了把手里的礼盒递给林婆婆。
“哎呀,这么见外,邻里邻居的还拿东西。”林婆婆嗔怪着,把江好的手推回去。
江好莞尔笑笑,“一定要的,只是些补品。外婆经常和我说,平时都是婆婆您陪她说话。”
外婆自然不会和她说这些,但从江好记事起,那位脾气倔强的老太太为数不多的好友,就是林婆婆。
“两个老人家互相照应罢了。”林婆婆摆手,再三推拒后见江好仍坚持,这才收下。
“还是好好你懂事,读书工作都不需要操心。”林婆婆看着江好,顿了顿接着道:“你外婆年纪也大了,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她。”
江好乖巧地应下,又寒暄了两句,道别往回走。
客堂里,外婆和靳斯言正在说什么,靳斯言的表情有些严肃。江好踏上门前的台阶,两人一起看了过来。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目光中有千言万语,又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眼。
江好愣了愣,走近问:“怎么了?”
靳斯言极轻地摇摇头,没答她。
如果江好再多探究些,或许就能察觉到靳斯言的神色有异,只是当时她没有多想。
晚饭后,天色暗了下来,夕阳只余一抹残影。
外婆说让江好带着靳斯言出去走走,榕城这几年变化很大,想来靳斯言还没见过。
江好穿着白日里换上的金竹纹提花旗袍,临出门前加了件披肩,头发随意地挽起。
靳斯言站在院子里等她,听见她的声音回身。
“我们走吧。”江好走到他身侧。
靳斯言看着她,忽然伸手替她将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江好的眼眸颤了颤,佯装平静地朝屋里说声他们出门了。这才发现外婆站在屋里看着他们,显然是将刚才的互动尽收眼底,满意地合不拢嘴。
两人一路漫无目的地散步到江边。
江边步道上,这会儿的年轻人很多,所以小摊也就多了起来。
有人支了个小摊卖烟花,只放了盏小灯,很是昏暗。摊主站在那来回张望,一副随时跑路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烟花爆竹的零售许可证。
不远处跨江大桥上灯光明亮,步道上有人带着设备在唱歌,一首慢情歌。
江好和靳斯言沿着江边慢慢走,微风吹拂,挺惬意的,她忽然很想说些什么。
指了指远处的大桥道,“这大桥前几年大修,桥面扩宽了许多。刚好是我高考那年,开始封路修桥。”
学校就在江对面,这座桥上走,从家到学校最近的路。
“那绕远路去么?”
江好点点头,“外婆拜托林婆婆的孙子,骑自行车去学校的时候把我载上,结果第一天就把我摔了出去。”
她说着笑了笑,把手伸出来。
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受伤后增生的白色痕迹,因为皮肤白皙,不细看很难发现。
“有块石子挺锋利的,正好压在上边,差点断了。”
靳斯言把她的手拢到掌心,指尖轻轻摩挲那道伤口,听到江好接着道。
“太疼了,我家里一直哭。外婆忽然和我说——”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靳斯言。
“你在国外一个人背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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