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日记》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为了这次出行,蔓蔓做了半年的准备。
先说服了姜青禾跟徐祯,她自己在一个人出行前,先跟着小玲师父一道同镖局,往边关走了一趟,为期两个月。
那是条最艰险的路,戈壁荒滩,夜里空茫寂静,但有狼,狼的嚎叫夜夜不息。
小玲说:“你别一个人出去了,这路难走,外头比这好不了多少,这还是大伙几十个人一起走,你说就你一个人上路,遇到点啥事没人帮衬可咋办?”
“我一个人不来这,”蔓蔓啃着风干羊肉,听着外头的狼嚎,她又不是傻,一个人上路怎么可能会往边关这么危险的地方去。
她学武四年,能使巧劲一次打趴三个大汉,在弓箭上也有些许天赋,虽然没有到十步穿杨,但是射物,不管动的还是不动的,抽出箭一搭一射,直接命中。
所以她才有底气准备一个人出门,但绝对不会往边关这地来,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
她要去的地方是往西南走的青坞镇,走沿边大道,再一路顺着官道往前,她有很详细的地图,都是走那一段路的商帮给的。
那地图能让她避开落石坑、断崖、黑店,只要走上了官道,去了驿站,那就不算危险。
当然这仅仅是她想的,姜青禾并不觉得安全,所以让她来边关一趟,瞧瞧外面真实的危险,把这个念头打消掉。
不过蔓蔓并不觉得很危险,相反的,她觉得路上所有见到的风景,比如站在苍茫大
地上,四处渺无人烟,只有苍鹰的震撼感。
又或者是从鸟道走过,窄小的道路,脚下是万丈悬崖,那种让人在镇定警惕中,又带来强烈的不安感,都比安稳地待在春山湾里,过着平静无忧的日子,让她更喜欢。
安稳当然很好,即使她才十六岁,却也很早就明白,这是很多人渴望拥有的。
但对于她来说,从小就被爹娘带出去,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地,她不想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
她不止去过边城、上郡,她十一岁还跟着蒙古族出去过放牧,走了大半个草原,绕过整座贺旗山。
也有坐羊皮筏子,顺着河流一路从春山湾往上走,途经很多个村落,最后从乌江一路抵达下游城镇。
要不就是自己驾着车马,带上干粮,跟几个朋友,在贺旗镇逛了七八日,从南走到北,她根本不带怕的。
最远的一次,是她去年跟着商队,往东到了北里江,那里冰天雪地,待了几天被冻坏了,却欣赏到了从未有过的风景。
漫天都是冰,没有雪,能在一望无际的湖面,坐着爬犁,一路滑行。
蔓蔓的胆量和见识就是在一次次出行中,逐渐壮大,越来越自主,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她还不是大人,但是却比有些大人都要更为靠谱。
所以她即使行走在边关,她也不带怕的。
镖局的当家就夸她,“你比俺们这许多汉子有血性,就该是行走江湖的料。”
蔓蔓放下茶碗,只笑笑,心里却不认同,她只和自己较劲。
边关的路上总能碰上白骨,或者是残尸,这段路是很多人的埋骨地。
小玲怕她看见害怕,便让她往中间走,蔓蔓确实害怕,她只保持镇定,依旧骑着马,走过了那段路。
她不会去收尸,腐化的骨头说不定也能带来疫病,虽然同情这些人,但她不会贸然行动。
这一次的出行,虽然路途遥远且危险,但她安稳回到了春山湾。
除了黑点瘦点以外,还蹿高了一大截,她每次出门都会给大家带东西,挨个拿出来。
她在外面说话并不多,回了家面对姜青禾,却喋喋不休讲起了在外头的见闻。
“北关的关门要难走些,那里的戈壁滩太大了,我们在里面睡了五个晚上才走出来。”
“出了戈壁滩就是镇子,那镇上特别热闹,回回族人很多,他们说话我听不懂。”
蔓蔓喜欢同爹娘讲这些事,姜青禾跟徐祯也总会认真听着,谁知道这段日子里,两人有多担惊受怕。
却仍决定,让她自己一个人出行。
姜青禾给蔓蔓梳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她说:“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要去就去吧,路上逢驿站就报平安。”
其实蔓蔓要去的地方,她和徐祯也去过了,路程并不算远,全是官道,很少有连绵不绝的山路,沿路基本都有人家住。
而且那地方是要道,隔十里就有驿站,基本没有山匪,只要按着地图走,不要贪快,就不会夜宿野外。
所以姜青禾即使心里不安,也同意了,毕竟要是在现代的话,她和徐祯也很支持蔓蔓走出去,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
没必要因为到了这里,反而因为种种原因,就改变她之前的想法。
蔓蔓很惊喜,她已经磨了姜青禾很久,上一年她娘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真的吗?”她抱着姜青禾的胳膊问。
“当然是真的,”姜青禾说,“你爹还给你造了辆车。”
徐祯可比姜青禾要操心得多,他带蔓蔓的时间多,从小抱着,到学走路,以及穿越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去工房挣钱那段时间离开过。
后来他就一直在家里,蔓蔓上童学的那么多年里,基本都是他给送到童学外,就这样送着送着,孩子大了,也该往外走了。
他虽然很不想蔓蔓出去,更不想她一个人出去,最好有个伴,但是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
所以徐祯就花了不少钱,自己花了几个月时间亲手打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很破旧,那些包着车厢的外皮全是废木头,时叫人一眼看去,便直接忽视的。
但蔓蔓上去后,发现里头的板子都是铁皮,门也是铁的,很厚重,至少她的弓箭和刀完全无法撼动这些铁。
哪怕她出门在外,没有赶上驿站,也能有个地方住,至少把门一关,铁板环绕,比露天睡在帐篷里要安全得多。
“爹也不指望你什么,记得路上小心,干粮带足,多瞧着些,要是哪不对,你赶紧跑。”
徐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又来了句,“要不我和你一道去吧。”
姜青禾叹口气,蔓蔓笑眯眯地说:“好啊。”
但其实不可能的,大家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在一个人外出前,姜青禾叫了大家伙来吃饭,四婆一直劝,“好好的,怎么就要往外头去,这外头哪是好混的。”
土长也并不赞同,她懂得更多一点,“别说外头现在太平,可土匪强盗动乱不停。”
“你怎么就心这么大,”宋大花拉着姜青禾,满脸担忧,“这出门上路哪有一个孩子自己去的。”
姜青禾只说:“叫她给你们比划比划。”
蔓蔓便给大家来了套拳,虎妮跟她对打,那大块头,蔓蔓也能轻松避过,要不是收着劲,虎妮都能被她打趴下。
蔓蔓笑着抱拳,“承让承让。”
“这功夫没白练,”虎妮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真是瞧着瘦瘦弱弱的,劲却真不小。
如此又使了几招,虽说大伙还有顾虑,可这些年往外走的孩子不少,她们也没好再拦着。
夏末的某一个日子里,蔓蔓便带着各家给她备的干粮,以及亲人的殷殷期盼上路了。
她驾着马车离开了春山湾。
没有回头看,即使她知道,回头看那路上一定站满了她的亲人。
这时的她还太年轻气盛,满脑子都是要自己出去瞧瞧,哪怕知道路上艰险难走,哪怕知道人心难测,可总怀揣着年少时的侠女梦。
她喜欢看的话本,她喜欢的成玉,都让她对外面的世界着迷,所以绝不会后退。
她驾着马车,准备好了路引,在天黑前抵达了沿边大道,混迹于人群里,夜里睡在硬邦邦的马车里,这时她仍怀揣着兴奋与激动。
第二日,第三日她仍在沿边大道上,前后只有零星的车马,她已经三天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一个人面对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头一回生出了点寂寞,想起之前出门,哪管路途多么遥远,总有好些人能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她如今只能跟乌日嘎自言自语,偶尔停下来时,或是看话本解闷,彻底尝受到了孤独与苦闷。
第五日时,她终于走出了沿边大道的尽头,抵达了地图上说的三道关口,一路过了关口,才到第一个小镇,齐门镇。
她在这里待了两日,从家里带的干粮吃的差不多,她虽然会生炉子烧点简单的饭菜,路上却懒得动手,只吃现成的多。
从镇子上买足了干粮和水,换洗衣裳,她还碰到了一个戏班,之后有些失魂落魄地驾上马车离开了小镇。
但路上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出了镇后不久,她停下马车,从腰间拔出长棍,警惕地下车,沿着车壁一路绕到了车后。
看清人后,正要举起的长棍骤然停下,趴着她后车门的是个瘦弱的女娃,瘦弱到车板才一脚宽的地方,都能紧紧站住。
女娃蓬头垢面,露出的胳膊上还带着伤,瑟瑟发抖,蔓蔓没有走近,她又绕着车看了一圈,连车顶都瞧过了才放心。
不是戏班给她做的套。
也出去过那么多次了,蔓蔓知道很多歹毒的套路,比如装可怜卖惨,博取别人同情后,趁夜摸走所有的钱财。
或者是藏着毒药、迷药,让人昏睡后再把人绑走卖掉,种种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女娃瞧着确实很可怜,也不像装的,要是人多的时候,蔓蔓指定要留下她。
但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只好冷起脸,用长棍点地,冷声道:“下来。”
女娃立即从马车后门上下来,也不说话,只呆愣愣站在那里,警惕地瞧着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蔓蔓也上下打量她,问道:“城门口都有人守着,你是从哪爬上来的?”
女娃蹲下来,指指车底,意思她抓着车底的横杠出来的。
“那为啥跑到我车上来,你想到哪里去,”蔓蔓眉头微微皱起,耐着性子问她 。
“我想跑,”女娃开口了,蔓蔓勉强能听懂她的话,“跑哪里去?”
她摇摇头。
此时还是清晨,路上人少,偶尔有商队经过,蔓蔓便坐下来,取出包袱开始往外掏干粮。她买了馒头,虽然不喜欢吃,但她有她爹给做的肉酱、菌菇酱,抹一点勉强能吃下去。
她掏出个馒头,递过去,“吃不吃?”
女娃猛地点头,伸手接过,蔓蔓看清了她手上的伤痕,那是刀疤,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鲜的,刚弄出来唬人的。
她又看人吃馒头,关外的馒头做的很厚实,一个比人的拳头都大,跟锅盔一样憨,很耐嚼。
这人拿到馒头直接塞嘴里,死命咬着,每一口都恨不得把整个馒头塞进嘴里,噎得两眼发白也要吃。
那黑瘦的手把馒头死死地攥紧,吃的时候眼睛总往左右两边瞅,生怕有人来抢她的吃食。
蔓蔓很少瞧见这样的人,就算在以前的春山湾里,她还小的时候,也没有因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
更别说现在了,别说春山湾的人家已经过得跟镇里差不多,就算是周边以前过着吃黑面馍馍的人,现在也不大为粮食发愁了。
这样的吃相是装不出来的,而且说句实话,就算这女娃是骗人的,蔓蔓一只手都能把她拎起来,瘦的没有二两骨头。
不过决定带她上路前,她还是让人把外裳拉开瞧瞧,还有鞋子,很多迷烟纸包都是藏身上头上的。
确定了没有,而且她说自己不跑,她爹娘要把她卖了给镇里的傻子当童养媳。蔓蔓本来还想去镇子里打听一下,一听这话,女娃立马跪下来磕头求她。
蔓蔓便熄了心思,决定带上女娃一道往南走。她拉着缰绳,驾着车离开这,路上问她,“你叫什么?”
女娃嗫嚅几声,“他们叫俺贱丫头。”
蔓蔓皱起眉头,呸了一声,什么破名字,自打春山湾童学社学办了以后,就没有人给娃取贱名了,她也很久没听过这样侮辱人的名字。
当即说:“这名字我叫不出来,你既离了那里,自己起个名字吧。”
“你想想叫什么?以后我就这么叫你。”
女娃低着头,好半天没吭声,直到蔓蔓将车拉到了官道上,她说:“想不到。”
她十岁的人生里,充斥着只有贱、丑,或者是打骂和嘲笑,让她想自己的名字,她真的想不出来。
蔓蔓抬头看见雪白的云,她说:“那叫先叫你小云,等回了我家那里,叫先生给你起个名。”
小云,女娃念着这个名字,又看了眼天上的云,那样雪白,她浑身脏兮兮黑漆漆的,怎么也跟这个词沾不上边。
她抠着手上的疤痕,不说话使劲点头。
今天带了人,蔓蔓赶得没有那么快,以至于没有赶到下一个驿站口,夜里只能睡在野外 。
小云睡里边,蔓蔓睡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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