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给夜镀上一层朦雾，沈绝在季眠的眼里看见一片银蓝大海，定了定神，才发觉那是冰杯中淡蓝冷饮折射出的色泽。
大厅另一边的客房传来“啪嗒”一声响，是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有拖鞋趿拉的动静，缓慢又拖沓。
相对而视的二人反应各有不同。沈绝率先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朝声响处瞥去，手指又在岛台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
而季眠则微微转头，避开目光望向另一端。此时，他身前冰杯里的冰块已趋近消融，层叠的冰块因体积变小相互碰撞，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部分客房未设独立卫生间，兆宇鸣睡得迷迷糊糊，他眯着眼走出来，也不开灯，慢悠悠朝后面的盥洗室去。
不多时，盥洗室传出洗手的动静，拖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盖过沈绝手指轻叩的动静和冰块碰撞的脆声，还惊醒几只小猫崽，所幸不久，那家伙就返回了房间，一切重归宁静。
季眠的目光游移至别处，心脏莫名地揪紧。此时，岛台对面的沈绝轻声笑了笑，那笑声低沉轻柔，仿佛胸腔也随之微微振颤。
“没被发现。”沈绝对季眠说：“别紧张。”
季眠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紧张？”
沈绝眨眼：“不觉得很刺激吗？”
季眠拧着眉，那表情好像在问候沈绝的脑子。
沈绝的手往前探，握住冷冰冰的玻璃杯，将其撤远，不紧不慢道：“夜深人静，孤男寡男，这不够刺激？”
“……”季眠脸色逐渐复杂：“你脑子有病？”
沈绝笑而不语，转而换了个话题：“有奶锅吗？”
季眠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热牛奶、煮奶茶的锅。”沈绝耐心的解释：“也可以用来做宝宝辅食。”
经过刚才那一遭，季眠不好的情绪明显被转移不少，他双手环抱在身前，难得应了沈绝的问题，但声音依旧很冷：“没有那玩意，左边柜子有热牛奶的煮水壶。”
沈绝起身去寻，将小巧的煮水壶拿出来放置在岛台上，又问：“有牛奶吗？”
季眠看他一眼，朝另一边的全嵌冰箱扬扬下巴。
沈绝会意，过去拉开冰箱，他身形颀长，背对季眠站在冷光敞亮的冰箱前，得弯腰倾身才能拿到放在稍下排的牛奶。
季眠多看了几眼，发现沈绝竟然和冰箱差不多高，季眠没记错的话，他家冰箱好像是高1910mm。
想到这里，季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真正开始蹿个儿拔高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前年年初的时候，他站在家里冰箱前，想取冰箱上层收纳柜的东西，还得稍稍踮起脚才能够到。
但也只踮了一点点脚，现在拿高处的东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季眠幼稚的在脑海里做起了和沈绝的身高对比，他的视线锁在沈绝背上，聚焦于某一点，完全忘记了收回视线。
沈绝拿到牛奶转身，正巧撞上季眠发呆的眼睛。
他脚步微顿，唇角上扬：“在想什么？”
季眠回神，撤走目光：“不关你事。”
又酷又拽。沈绝心情尚好，他走过去，将牛奶拆开倒进玻璃煮水壶加热。
季眠坐在高脚椅上，垂着眼帘心想，难道沈绝是喝牛奶长这么高的？
没等他深入思考，那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便已然放置在他的面前。
“还有三个小时才天亮。”沈绝说：“晚上别喝太凉，热牛奶助眠。”
季眠攒紧眉，唇张了张，被沈绝打断施法：“听话，喝了长高。”
有种被发现了心思的荒谬感，季眠心里发烫，睨沈绝一眼：“谁稀罕那点身高？”
沈绝微笑：“我的错，季眠同学高大威猛。”
季眠：“……”
牛奶喝了，季眠从高脚椅上下来，趿拉着拖鞋往楼梯的方向走，他后面收拾岛台的沈绝轻轻喊了声：“季眠。”
季眠停下，侧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绝。
沈绝拿出手机晃了晃：“加个好友？”
季眠站着不动，画面静止，光影交错，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只是稍纵即逝，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扔在岛台上：“没上锁。”
沈绝笑了：“好。”
***
清晨，季眠难得起晚，闹钟响了三轮他才起床，顶着一头蓬松乱发在床上发呆，迷迷瞪瞪的看着脚边的玩偶，平静的内心掀起一阵波涛。
昨晚的事，可以算作季眠这十几年来遇到过最离谱的事了。
他捡起散乱在各处的玩偶，下床洗漱，换好校服下楼。
阿金跟在他身后，才到一楼，季眠就看见站在餐厅的赵阿姨。
“赵姨？”季眠走过去问：“怎么了？”
赵阿姨过来给季眠做早餐，她围裙都穿上了，进去厨房发现微波炉里温着做好的早饭，心里疑惑，出来餐厅发现留下的便签，才明白是家里来客了。
“小眠邀请朋友来啦？”赵阿姨托着脸，笑得很温柔。
季眠一愣，接过赵阿姨递给他的便签，看清楚上面留的内容。
沈绝他们已经走了。
“我刚去客房看了，收拾得很干净，早饭做的现包馄饨，我昨天买好食材，想着今早过来给你做，被小同学抢了先。”赵阿姨笑盈盈的对季眠说：“不知道是哪位同学，馄饨包得很巧，还摊了蛋包三明治。”
季眠静静的看着便签，黑色的字体顿挫跌宕，一眼就能认出是哪家伙的字迹。
[感谢季眠同学收留，我们先走了，擅用厨房做了早饭，好吃的话就给厨子点反馈吧。]
他将便签收起，迎着赵阿姨灿烂的笑，安静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朋友……”
赵阿姨转身，边向厨房走边迁就着说：“好好好，不是朋友，是同学对吧？”
季眠总觉得没解释清楚，却也没再纠正，馄饨盛上来，还有个蛋包三明治。他平时吃不了太多，今早离开家的时候却是有点撑着了。
***
此前，沈绝一行人收拾好一切后离开季家，天才蒙蒙亮，大家站在路口吹冷风，不知道是谁先叹息，紧接着就是兆宇鸣单手捂脸。
“昨天这事儿弄得，要换做别人，还真不一定会原谅我们。”
众人沉默。
林月秋搓搓双手试图取暖，轻声感慨：“以前觉得季眠同学好难相处，现在发现，他原来这么温柔。”
尤静揽住她的手臂捂暖，另一只手拉着同样冷得发抖的绉瑶瑶：“现在回学校？”
大家都没将昨天瞧见季眠穿那样可爱睡衣的事拿出来谈论，惊讶是真的有，也很感慨季眠私底下的反差，但摆出来议论就不礼貌了，于是都心照不宣的不说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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