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王惠恶心想吐,她去诊所一把脉,果然也怀孕了。
谁能想到村里的诊所就是计生委的情报收集地,第二天晚上就有计生委的人哐哐敲门,吓得王惠赶紧把所有灯都熄了,也不敢吱声儿,抱着两个孩子躲在西屋的墙缝儿里。
她生怕这些人直接破门而入。
也许是看在李同仁的面子上,他们见没人开门,敲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王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这一宿她都没敢合眼,生怕自己一睡着就被他们拖走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惠就跑去敲公婆的门,赵梅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提着尿桶开门,还没睡醒的她皱着眉问:“怎么了?”
王惠哭道:“妈,我怀孕了,昨天晚上计生委的人去敲门了,爸在家吗?我怎么办呀?”
赵梅一下子精神了,“你爸在呀,你怀孕了我们都不知道,计生委的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他们和村诊所是有勾联的,我昨天才去诊所查出来的。”王惠说。
赵梅眼珠子一瞪,说:“怪不得呢,向华也是查出来第二天就被找上门了。”
“妈,怎么办呀?”王惠实在是没办法了,在那个对育龄女性敲骨吸髓的恶劣年代,面对像计生委这样的强权者,她们的生存困境是全方位环绕的,她们根本无从反抗。
“我先去倒脏桶,你进屋等一下,我喊你爸起床。”赵梅说。
王惠进屋,找了个凳子坐下,赵梅很快返回屋内,她第一句话先问:“这次怀的是男是女?”
“妈,不知道啊,还太早呢,得去拍B超看。”
赵梅点头,“行。”随后她进屋叫李同仁起床。
其实,李同仁的仕途早就不像她们了解的那样平坦了,他接连被降了几级,话语权和信息流通皆有受阻,李同仁起床后,询问王惠所来之人的面貌特征,可王惠连门都没开,自然是答不出。
“是不是和找老三媳妇儿的人是同一批?”赵梅问。
“估计是。”李同仁猜测大概是县直属计生委,这种跃级上门严查估计是冲着他来的。
“爸,因为争争手指的问题,咱们不是有再生一个的指标吗?为什么计生委的人还是会上门严查呢?”王惠十分疑惑。
“你先回家等等,我去村长那儿问问。”李同仁转身去洗漱,王惠只得赶紧回家,两个孩子还在炕上没起呢。
没到一小时,李同仁来到李武家,彼时王惠正在给李希希喂饭,李同仁满脸愁容,道:“老二媳妇儿,你怀孕这事就是村长往上捅的,他反悔了,不承认那张准生条是主动盖章的,跟上边儿谎称被迫的。”
“啊?”王惠简直难以置信,她问:“爸,那怎么办?”
“赶紧的,你先躲起来,等月份大了,看看是男是女再说,是男孩儿就交罚款留下,是女孩儿就趁早打了得了。”李同仁说得稀松平常。
王惠听着不是滋味儿,但似乎也只有这一条出路。
“别躲去你父母家,看看能不能还去你二哥家,依我的了解,计生委会去你父母家查人。”李同仁提醒道。
“哦。”王惠赶紧收拾东西,又过起了不见天日的生活。
与此同时,李同仁也在心里愤怒,他想:人呐,果然都是势利眼。
你得势时,所有人都巴结着你;你失势了,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来是时候考虑提前退休了。
——
四个月后,王惠在赵梅的陪同下去隔壁县做B超,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上赵梅就在说:“老话儿说呀,生闺女是一张桌子四条腿儿。”
王惠知道她什么意思,并不想搭茬儿,每一次提是男是女都感觉自己在被霸凌,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呀。
赵梅知道她不爱听,可就是故意捡着她不爱听地说:“哪家生闺女是一个两个的呀?凑够了四条腿儿,这一张桌子才算完。”
王惠继续沉默,挺着大肚子继续蹬自行车。
“你说人家老三媳妇儿是怎么回事儿?她怀的就是个儿子,你们俩怀孕的时间都差不多,你说跟体质有关,还是跟她家祖上有关?”赵梅这话说得好不风凉,专门瞅准了王惠的心窝子扎刀,一刀下去,鲜血淋漓。
到医院一查,果然怀的是个女胎。
“上一胎就是因为你妇人之仁,明知道是女儿,还不及时去做了,这一胎打算怎么着?”赵梅掀着眼皮,十分刻薄地问。
“那就做了吧。”王惠说得无波无澜。
这个在她肚子里生长了将近六个月的孩子,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李武作为孩子的父亲,甚至都不知道她来过,就这样又去了。
在被大量消失的女婴里,她只是其中一个。
王惠做完手术后,赵梅骑车去了王博家,让王博骑三轮车把她接回去的。
又过了半个月,王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王博才把她们娘仨送回家的。
经过这一遭,王惠的身心大受打击,她开始变得闷闷不乐,甚至偶尔觉得自己只有生育价值被他们老李家看上了,她就像个生子机器,还是生不出儿子的不合格的那种。
一个星期后,又迎来一个坏消息。
县级计生委又来到她们家,王惠这下敢开门了,毕竟她小腹平平,孩子已经没有了。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一进门就问:“你三月份的时候是不是怀过孕?”
“已经打了。”王惠直白地说。
“打了也不行,让你们家当家的出来,要么罚钱,要么绝育。”计生委的人说。
“孩子都没了还罚什么钱?什么条例,您念给我听听。”王惠终于有了反击的情绪。
“你个妇道人家我念给你听做什么?你们家当家的呢?”
“没在家,这家里就我跟两个孩子。”王惠好像突然变得胆子大了。
“你!”计生委的人抬手指向李争争,“去叫你爷爷过来。”
李争争仰头看向王惠,王惠冲她点头,说:“去吧。”
李同仁被叫过来后,计生委的人仍然很嚣张,并没有因为李同仁而变得好说话,相反,倒是李同仁点头哈腰,连连好声道:“同志,我们跟政府争取过再生一个名额,您看看我们这个孩子。”
说着,李同仁拉起李争争的右手,再次将那根断指展示在众人面前,李争争低着脑袋,面色血红,她觉得屈辱极了。
李同仁说:“我们这个孩子是残疾人,总得让我们有两个健全的孩子吧?我之前向上沟通过这件事情,您看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我们保证让这个小丫头和二胎保持四岁的间隔,保证符合计划生育政策。”李同仁一把年纪,说得极其诚肯。
“上次你就没办下来,现在越来越严了,你觉得你能办下来?”
一句话给李同仁问住,他支支吾吾没说上话。
“这次罚款8320元,要是一个星期之内交上罚款,就先不给你儿媳妇儿做绝育,你不是想按残疾人再争取一个生育名额吗?你再自己去疏通吧。”领头的人说。
李同仁一听这个钱数,两眼直冒金星,他又问:“同志,那是不是如果做了绝育就不用罚款了?”
“是啊,你们家连孩子都打了,人也做绝育了,我们就行行善,不罚你们家钱了呗。”那人说。
李同仁思考两秒,把那人拉到一边,小声问:“同志,如果不开收据罚多少钱?”
那人左顾右盼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伸出两根手指,李同仁便全部了然。
“好的好的,谢谢同志,我们商量一下。”李同仁把人毕恭毕敬地送走。
当天晚上,李同仁和赵梅商量来商量去,怎么都觉得拿不出这些钱,于是第二天,他们老两口又来到李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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