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雨天

「和他偷偷见了一面，

就怕他忘记我这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打下“全文完”三个字，司雪整个人僵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电脑里唱着苏打绿的《小情歌》。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

《和他偷偷见了一面》是司雪的第三本书，这年她24岁，在一家出版社当编辑，副业是写小说。

司雪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写关于暗恋的小说。

因为她和故事的女主角一样，时常会想起一个人，曾经藏在角落里偷偷观察他，直到冬去春来，直到四季轮回，直到高中结束后再没交集。

她太明白这种空落无望的感受了。

是哪个瞬间开始有了这个故事的灵感，司雪也记不清了。

收回思绪，司雪站起身，推开阳台的门。

外面天光明亮，绿叶泛着星点的光，街道上路人慢悠悠地行走，黄昏隐去，世界从五彩缤纷落至彻底黑暗。

司雪拢了拢毛衣外套，打开写作软件，将最新一章发到平台上。

be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她也是。

－

“司大作者，明天就是新书签售会了，一夜成名的感觉怎么样？”

“我可羡慕死你了，直接辞职暴富，妥妥走上人生巅峰啊！”

咖啡馆内，司雪放下杯子，不由得轻声笑道：“好了好了，你别夸我了。”

“你看，夸得我脸都红了。”

好友明显一乐：“哈哈哈，看来你容易脸红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对了，听说有很多读者在评论区留言，问这个故事有没有原型，”好友想了想，自顾自地摇头，“这么多年，也没听你说有喜欢的人……”

与此同时，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司雪第一次回应这个问题：“其实是有原型的。”

“但……是我自作多情。”她低下目光，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眸色模糊不明晰，像陷在过去。

咖啡馆内的音乐很好听，这首她多年前也曾听过。司雪望向窗外静立在街边的梧桐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跟梧桐是一样的，心空了还能勉强立着，旁人以为下个春天它就能发芽，其实那个冬天它就死了。”

**

曾经有人问司雪：“你喜欢晴天还是下雨天？”

司雪的第一反应是——她讨厌下雨天。虽然晴天也不喜欢。

相比晴天，雨天有诸多让人困扰烦恼的点。

比如必须要用一只手打伞，这将意味着，当你拿着另一只手承受不了的物品时，整个人就会以一种特别狼狈的姿势步入行人眼中。

仓皇无措，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比如雨天总会让人变得慢吞吞。不敢快步走，怕踩滑摔倒。不能解放双手，必须小心翼翼地撑着伞，以防四面八方的雨点将衣服打湿。

下雨天的缺点多到数不过来，就连雨声都会影响睡眠。

十五岁的司雪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究竟是谁说雨声能催眠的？！

一大早。

闹钟摇头晃脑地“叮叮叮”响。

司雪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半。

洗漱结束后，司雪背起书包，拉着行李箱慢慢往门口移动。

隔壁房间的门猛地被人拉开，穿着黑短裤白T恤的男人斜靠着门框，眼皮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声线沙哑道：“等着，我送你。”

“……哥，要不你再睡会儿？”司雪犹豫着开口。

“那不行，今天可是你高中报到的日子。”司知南踩着拖鞋，边走边说。

八点三十五，司雪终于到了绥安七中的校门口。

校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保安站在一旁，司雪脸颊瞬间浮上一缕薄红，连忙低下头，脚步快了再快。

司知南拉着行李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随口安慰道：“不着急，这还没到九点。”

一听这话，司雪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虚汗，气哼哼地回头：“可是只有二十五分钟了！”

和学姐问完路，司雪拉紧书包，迈着小碎步匆匆往宿舍楼的方向跑。

等司知南将行李箱提进二楼寝室后，司雪立马开始百米冲刺。

“那我先去教室了。”

“哥，再见。”

一路上司雪都没遇见什么人，迟到的念头占据她整个脑海，司雪的脸越加红了。

都怪哥哥路痴。

绕路绕了半个小时。

还非要吃早饭。

“报、报告。”司雪偷偷钻进教室后门，望着讲台上的老师，极小声说了句。

“同学进来吧。”女老师温柔的声音在不算吵闹的教室响起，有些明显。

此话一出，班里大部分同学转过头来看，眸中有好奇的情绪。

——司雪是全班倒数第二个报到的。

被这么多脑袋盯着，司雪的脸红得不能再红，手指下意识捏紧。

她咬着唇，来到教室里空着的位置坐下，低垂着头，一点儿也不敢看别人，胆小如鼠的模样。

同桌是女生，兴奋地和她打招呼：“同学你好啊，你脸……怎么这么红？别紧张哈哈。”

“你好。”司雪放下书包，腼腆地和她打招呼。

其实她快紧张死了，会不会给新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说曹操，曹操到。

班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新来的同学上讲台来一下，资料都带齐了没？”

司雪选了过道边的位置，这样可以避免进出和人沟通。

她从书包里掏出钱包、复印资料和体检报告，迅速往讲台走去。

“老师，带齐了。”

“好。”

“这是你的饭卡，里面充了一百块钱……”

司雪站在讲台边，转身的一刹那，蓦地听见教室外面的脚步声。

紧接着，她与一个挺拔高瘦的少年对上视线。

对方斜挎着黑色背包，五官英俊深邃，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脸型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外表看起来张扬不羁，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贵禁欲。

来人漫不经心地喊了声“报告”，薄唇微微掀起，帅得像个妖孽。

几乎是一瞬间，司雪猛地低下了头，丝毫不敢多看。

整间教室倏地沸腾起来，无数视线朝门口那个男生涌去，话语与眼神中夹杂着数不清的惊叹。

司雪悄悄握紧手心，顶着同学们齐刷刷的视线，如芒在背般走回自己的座位。

同桌留着短发齐刘海，名字叫甄静，她拉了拉司雪的衣袖，悄咪咪说：“你看讲台上那个男生，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人，真是太有眼福了！”

司雪稍稍点头，余光瞥见甄静激动的样子，回头继续收拾着书包和桌面。

高一（2）班有54个人，教室分为三个大组，三人一排。司雪坐在靠门那一组，她右边的右边是一个男生，戴着厚框眼镜，一看就是呆板沉稳的性格。

惊呼声渐渐小了，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整理完笔袋和本子，司雪的脸终于不红了，她浅浅弯起唇角，小幅度地拍了拍胸口。

和见过的大部分人不同，司雪极容易脸红，且这点根本不能控制。

尽管是和陌生人讲话，或者不经意间和别人对上视线，或者被熟悉的人隔大老远喊名字，司雪都会毫无征兆地脸红，时间在半秒之内，整个人“腾”的一下就红了。

但她不仅感到害羞，还会觉得非常尴尬。尤其当发觉自己脸红的时候，这种尴尬会到达顶峰。脸红的程度也会跟随具体情况加重，分为浅粉，浅红，粉红和爆红，脸不仅会发烫，而且恢复正常也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