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宝掀开车帘，马车前方扑倒着一位女子。
此女子面容清秀，一身灰布衣裙上布满颜形各异的补丁，头上簪一只黑玉簪，手腕白皙，身形纤细，不似契丹人；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地扑在大街上，一时间路人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宁嘉宝示意侍女上前扶起此女子。“怎么回事？”
还未等侍卫开口，那女子挥开想将她扶去医馆的侍女，朝着宁嘉宝的方向疾走几步后下跪，哭喊道：“求郡主娘娘救救我家官人！”
宁嘉宝使了个颜色，侍女半扶半抱地将女子扶上马车，大军已出，契丹王府更要注意一言一行。
待那女子进了车厢后，宁嘉宝才心平气和地询问起来龙去脉。
这女子名唤芜君，夫妻二人原不是契丹人，家乡在云齐揭阳，丈夫打铁为生，妻子做些缝补的活计，两人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有模有样。
可丈夫性格刚直，不愿给那荒淫无道的员外嫡子打制武器，得罪了员外一家，被定了个私藏铁器之罪，流放至飞沙关途上又遭沙匪，沙匪冲散了队伍，两人一路流亡关外，沿路乞讨至苍阳。
苍阳郡守李如晦看着夫妻俩可怜，赐了契丹户籍，两人就在契丹安了家，虽说契丹不如揭阳气候温润，可夫妻俩能彼此相伴便也圆满。
可好景不长，鼠疫爆发了。
夫妻俩是城西最开始发热的门户，两人第一时间住进了养疾坊，可她与丈夫命大，虽说发热早，可经过医师诊断都只是轻症，熬了半个月后苍阳内的医馆得了央金草，药方不日就出来了，两人身体痊愈后就住回了城西的家中。夫妻二人本以为日后能过安稳日子，没想到厄运就此开始。
先是院中的花草恶意被糟蹋，妻子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赶集时，妻子出门被孩童恶意诅咒。
“牛成群、羊成群。契丹云齐和亲忙。”
“男死光、女死光。云齐瘟疫传四方。”
“郡主娘娘，童谣虽恶毒但我和夫君也不是不能忍。我们半生漂泊，只想求个安定。可是……可是！”芜君面色悲恸，说着掩面哭泣起来。宁嘉宝不知说什么，在啜泣声里握住她的手。
“本这些流言蜚语，我与我家那口子无视就罢了。可前些日子，他去西街想寻些铁匠铺的活计，可日头落了也没见回来。我在屋里左等右等等不到他，便摸黑去找人，待我找到人时，身上全身上下竟然没一块好皮！半夜寻郎中，说被打断了腿骨与手骨，这辈子只能当个残废了！”那女子扑在宁嘉宝腿上，嚎啕大哭。
“告官，说没人看见行凶之人，不了了之后，也无人搭理我们。”
“若上天不想让我们活！只管让我们夫妻俩病死了去！为何到头兜兜转转一圈，永远不能得个安宁啊！！！”女子哭泣的声从马车内传出来。
“你受委屈了。”宁嘉宝抚摸着女子的发丝，尚且年轻的芜君头上已生了白发。她虽是云齐的公主，下人们碍着她身份尊贵，又有耶律炎在一边，往往不敢说什么。可这些恶意，落在无权无势的芜君身上，像一阵风吹走浮萍，迅速击溃他们。
“我同你去见见你丈夫，你放心，这事情我管定了。”宁嘉宝低声安慰那妇人，马车调转车头往城西去了。
——
远在千里外的京城，下了第一场秋雨。
皇帝刚从阮贵妃的温柔乡中悠悠转醒，他已经六十了，膝下的儿子们主意和野心都大，他也懒得管。日日流连于后宫不理朝堂。
有人轻轻走进室内，隔着影影绰绰的红纱对皇帝道：“皇上，契丹同飞沙关打起来了。”
契丹？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个公主过去吗？皇帝昏昏沉沉地想，抬抬手，阮贵妃扶起云齐帝，“皇上，妾身听闻云齐的契丹王对安定公主十分宠爱呢。”
安定公主？好像是这个封号。皇上抬起浑浊的眼睛，想起安定公主的人选还是自己这贵妃提议的。他大掌滑进贵妃衣内调笑道，“有朕如此宠爱爱妃？”
贵妃娇嗔几句，语气柔媚甜腻，“皇上妾身有一计，不若我们给那契丹王后传信……”
皇帝听完哈哈大笑，笑过后一把揽住贵妃卧倒在香软床榻山，又是一番云雨。
那静候的侍从见室内渐渐响起淫靡之音，暗自摇摇头，悄悄离去了。
——
军队驻扎在飞沙关十里外，耶律炎身披银色锁子甲，系黑色披风，手持黑金阔刀，身形高壮，正与手下围住沙盘商议。
“报！王上！”一名士兵跑来，“飞沙关城头已架上火炮，云齐士兵在城内集结。”
“可看清是谁的兵马？”耶律洪问。
“看装束，是郭将军的宣武军。”
耶律洪高声大笑，声音粗砾宛若边塞风沙席卷，“郭云虎啊郭云虎，这老小子之前埋伏过我。大王！第一战且让我再去会会他！”
耶律炎手下的将，没有畏战之辈，若是宁嘉宝也在此，怕是要大吃一惊，平日里有理有节的耶律洪，竟也有如此好战狂放的一面。
耶律炎嗤笑一声，将自己的黑金阔刀抛给他，朗声呵道：“拿着！首战若败，你也不必回了！”
耶律洪接住那长刀，作揖称是后，大步迈出了营帐。
两军在护城河外对峙着，耶律炎与宁嘉宝研究过那炮，一致决定第一战先将那炮的射程与杀伤力试出，之后如何应对再从长计议，这也是耶律洪选择护城河的原因。
护城河远离城门，东西两边有茂密的黄杨林，林中已埋伏数只小队，静静等候。
“郭云虎！你这龟孙，修了一辈子的守城，让我来试试你的真章！”耶律炎骑马立于大阵前，气沉丹田，叫嚣声直冲云霄。
郭云虎一身明光甲，头戴凤翅眉庇，拎着青云长刀立于城头，萧瑟秋风卷起他赤红披风。
他老了，可耶律洪正年轻。即便如此，他也要守好这一城。
他哈哈大笑，面上的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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