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临近立冬的一个休憩日。
彼时纪楚正窝在罗汉床上读凤阳府一位士子的中庸《注疏》。
正读到精妙之处时,一股冷风乍然涌入卧房。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青言搓着手走近纪楚,“姐姐,墨钦斋昨日新上紫毫笔,听闻成色不亚于今岁贡品,你陪我去瞧瞧嘛。”
“你又是哪里听闻的谣言,成色和今岁贡品一般的紫毫,怎会在我们这里售卖。”纪楚无语凝噎。
最终,满不情愿的纪楚还是被青言拽出家门,然后被寒风吹到瑟瑟发抖。
纪楚着实不想在大冷天出门,奈何青言虽然读书不甚精通,但是极爱购进笔墨纸砚,最喜在女学中和众人讨论哪家砚台最为精致、哪里的墨条最有收藏价值。
两人在市集上走着,这县里市集虽不如纪楚前世的京城东西市那样熙来攘往,商肆也并未多么繁华喧腾,但别具一番温馨烟火气。
路边热腾腾的豆沙江米糕吸引到青言的注意力。
“婶婶,这米糕如何卖?”青言问道。
“一份十文。”江米糕摊前的大婶回。
“十文也太贵了,你看我姐姐这么瘦,是真想吃这米糕,婶婶,拜托给我们便宜一点好不好呀。”青言圆脸圆眼,笑起来实在讨人喜欢。
大婶看到这样喜庆的小姑娘与她讨价还价,联想到自家孙女,语气很快软了下来:“那......八文?我再给你们姐俩舀一碗果子水,如何。”
“谢谢婶婶!”青言笑语盈盈道。
纪楚作为“想吃”的姐姐,看到大婶同情的眼神,有些脸红。
正当两人分享江米糕时,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楚楚......”
是原身那个虚情假意的朋友,她名叫魏静宛。
与纪楚因抽条长高和劳累导致的精瘦不同,魏静宛实在太瘦小了,如弱柳扶风。
一开始纪楚便直觉魏静宛有些虚伪,所以这些日子,她不知不觉在远离魏静宛。
“你这些时日并未和我一同逛过市集。”魏静宛指控道。
看到魏静宛颇委屈的苍白脸色,纪楚产生几分愧疚。
不论如何,魏静宛直到如今并未做过伤害原身和纪楚的事,还是少有关心原身的人。
最后三人一起前往墨钦斋。
青言看上去有些意见,但并未多说什么。
从墨钦斋出来后,天色已经见晚。
纪楚手里帮青言提着她这辈子都用不完的墨条。
青言作为全女学最富裕的绸缎庄老板独女,她每次购置东西的数量也令人乍舌。
远处巷子拐角处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她们想避开,奈何那是三人回家的必经之路。
声音极大,纪楚硬着头皮率先向前走,临到拐角处时——
“你们回去和王武说,我家妹子是......是不可能给他家做妾,让他别再白日做梦。”是一个被打得断断续续的男子声音,伴随着声声哀嚎。
纪楚听到“王武”二字脚步停了下来。
看这阵仗,此王武很可能就是彼王武。
男子被套着麻袋,痛苦声一阵阵传来。
纪楚听在耳里,身体深处仿佛也传来了隐隐痛楚。
原身去世之前是否也受此折磨,甚至,被打死?
想到原身,她有些难过。
纪楚打算询问被打男子一些事情。
以防牵连到青言和魏静宛,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的东西忘在墨钦斋,让二人先归家。
离开时青言有些不放心,但看到纪楚的固执也只能作罢。
经过那群人时,魏静宛极为害怕,脸变得更加惨白,贴着墙边快速走了。
纪楚躲在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阴影下,面对这样几个壮汉,她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只能自保。
片刻,男子的嚎叫声越来越弱。
几个壮汉也收了手。
“应该能与王家交代了。”为首的高个男人说。
待到几人离开之后。
纪楚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看四处无人,便蹲下掀开了麻袋。
男子满脸是血,其气息已十分微弱,但幸好还有喘息。
她无法将男子喊醒,又尝试将男子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但自己力量太小,仍无法拖动男子。
而这个小巷有些冷僻,并无路过的行人。
她只得又跑回市集寻了医馆的郎中,那郎中原本看她一个小姑娘以为在玩闹,并不愿出医。
在纪楚神情恳切地说完事情经过之后,郎中也算医者仁心,很快就带着两个学徒跟随一起前往。
不过纪楚刻意隐去了筹谋打人者是王武这个事实。
一顿折腾后,被打男子躺在了医馆床榻上。
经过郎中施针用药,男子的情况好了许多。
一刻钟后,男子悠悠转醒,迷茫地看着床前的纪楚。
男子欲起身,道:“多谢姑娘送我来医馆。”
看到此时这里只有纪楚与男子两人,纪楚便开门见山道:“你可否告知我,王武对你们做过何事。”
男子刚醒,听到“王武”二字十分警惕,“你怎么知道......”随后他又想到什么,很是萎靡,“你在巷子里刚刚听到了是么。”
“你跟王武什么关系?”男子奇怪地看她一眼。
“仇家,”纪楚简短地回答。
男子听后警惕心有所下降。
“所以,王武对令妹做过什么。”纪楚随即又问道。
“倒也无甚不可说,王武他欺男霸女,全县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可以同你说,”男子想及此,痛苦地抓头发,“但是你还需保证不与旁人道,我妹妹的名声不能被毁。”
纪楚应允。
男子随后就娓娓道来。
兄妹俩早年间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共同经营县西的包子铺,虽不富贵但也自足,包子铺越来越红火,兄妹俩的生活也愈发和美。
只是随着年变大,妹妹长得越发秀美,那王武不知何时对妹妹起了意。
一次男子外出采买时,王武将妹妹诱骗出来,然后——意图玷污妹妹。
“我妹妹同我经营铺子,很是谨慎聪颖,普通骗术根本无法骗过她。”
男子想到后面要说的话,眼泪落下,“但是他们骗她说我出了事,需要赎我,我妹妹一时心急,才上了当。”
不过,幸而男子妹妹聪慧过人,趁机逃脱,王武才没有得逞。
不过逃跑过程有些匆忙,不慎落下一枚绣着妹妹名字的香囊,王武就借机要挟妹妹嫁与他做妾,扬言若不嫁就毁她名声。
男子本就不愿让妹妹做别人家的妾,何况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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