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河衣玦纷飞，高束的马尾随奔跑的动作摆动，怀里抱着包好的梅汤从桥下一路冲过来。
“下街那边还有艺人在表演，我们……”灵河气喘吁吁，额前碎发小狗似的乱晃，等遮蔽物移开，裴禛漆黑的瞳孔蓦地闯入灵河的视线。
芙月和陌生男人面对面伫立，周围气氛诡异，似是叙旧又似陌生人。
灵河的脚步倏地顿住，清凌凌的狗狗眼无措地在他们之间转动，似是犹豫要不要上前。
古树被夜风吹得发出簌簌声响，枝干角落里的骨灯下玉铃轻响。
“……是这样吗。”
裴禛粗粝的指节攒动。
怪不得，怪不得惊蛰会发疯。不告而别独留他们在原地痛苦，再次相见时却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代替。
大火那年他被亲卫死命拖住不让闯入火场，惊蛰却能不顾一切地斩开漆黑的房梁前去营救，结果意外困在被熊熊烈火包围的三角间，差点丧命。
在他昏迷前，不知是不是吸入浓烟太久出现幻觉的原因，似是亲眼看到芙月一身青衣倒在火海里，所以才默认她的死讯，对于裴禛多年的追查置之不理。
半句话惹得芙月蹙眉，最讨厌不好好说话的人了。
“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及，以后我就与你们无关了。”芙月面色冷冷，话尽拉着懵懂的灵河就要走。
裴禛突然出声：“无关？”
他低声喃喃这两个字，像是要把它反复咀嚼。
“从前便是这样，你的一句话就想了断我们的过去。”他轻声似是嗤笑。
当年长街偶遇，灯海之中少女莽莽撞撞地扑进他的怀里。
世人皆称他为阎罗，连朝堂之上也鲜有敢与他作对，那名少女却大胆地摸着鼻子蹙眉怪他胸前的肩甲磕到她，拧起的眉眼似乎还要跟他追究。
生平第一次，裴禛的心境悄然软化一片。
可他以为的心上人，实际上是剐他心的恶鬼。
他无声纵容芙月不愿与他公开，默然看她在宴会上被一众野狗包围讨好，甚至旁人撮合他和别家小姐时在一旁连连称是。
七年，这样没名没份的感情足有七年。可他百般退让隐忍，换来的却是她日渐疏离的态度，和冷冰冰的一句腻味。
甚至于在她死后，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追寻她的下落，现在竟然也落得一句与他无关。
裴禛深眸轻抬，眉角的旧疤给他带上几分血腥气，漆黑的瞳孔里却布满酸楚和不甘心。
“那我呢。”他执着地注视她的双眸，“我算什么，只是你一时的消遣吗？”
剑锋出鞘三分的嗡响惊飞树上的鸟雀，灵河鬓边碎发猝不及防被削断几根，寒剑直指他面门。
灵河错愣地后退两步，听完两人明显相识的对话后，没有芙月的指示也不敢擅自动手，无辜懵懂的清眸无助地看向芙月。
“他是个什么东西能在你身边？”
剑鞘重重撞向地面，惊起一串带血的铜铃声。他逼近灵河，锐利的剑眉显示出浴血沙场的煞气，似是气到了极点。
怎么和惊蛰反应一样……首要矛头指向灵河，不会这才是芙月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吧。
系统四处张望，对这群男人的表现很是无语。
“够了，发什么疯。”芙月再次娴熟地打掉利剑，灵河收到信号迅速躲到她身后攥住衣角，微红的眼眶眼尾湿润，嘴唇轻咬可怜兮兮地扒着她。
芙月蹙眉，不耐烦溢于言表：“谁在我身边由我决定，与其忿忿不平不如反思自己。”
芙月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嫌弃地将他从上到下扫视。
“……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和小年轻争。”
罗裙扫过，芙月牵着灵河远去。参天古树下，祈福红绸随风轻扬，有情人怀着浓情蜜意挂上的铜铃锈迹斑斑，伶仃沉重的声响为晚间独添几分悲凉。
裴禛孤身定于原地，如寒刃刺骨的话语将他冰封多年的心再次剖开千刀万剐。
灵河拽着芙月衣袖像是找到了依靠，丝丝暖意从他腕间生出直达心底。可少女的话实在刺骨，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裴禛。
年轻吗……可他也会老去……
灵河抿唇不愿继续去想，素白的指节紧紧攥住芙月，如废墟寻到救赎一般再次依恋地向她靠近几分。
—
说灵河年轻不是玩笑话。
这个年轻不只体现在脸嫩身体好，更多的是他迸发的磅礴生命力和对新鲜事物的热爱好奇。
灵河上半身趴在芙月床边，灵巧修长的指节翻动，手中的针线有生命一样翩飞，花样繁复的香囊已经初步成型。
“学的这么快？”芙月侧身撑头卧在床上，下垂的眉眼懒懒，百无聊赖地拨弄他垂落的乌青发丝。
灵河闻言露出和煦柔软的笑容，澄澈的狗狗眼亮晶晶的：“因为想着要赶紧给你做一个香囊放玉珏，就连日跟着客栈老板讨教求学。”
他像是有点羞赧，青丝未遮住的半边柔软面庞上染着淡淡粉意，点点贝齿轻咬海棠般红润的薄唇，水眸闪烁不敢看她。
“因为你说……你说想要那块玉……”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喉结上下滚动，像是难以启齿，
芙月平时里都是懒懒的不爱动弹，偏偏灵河年纪轻一身精力又被困在她身边，只能把全部心思花在芙月身上。
芙月不和他讲话他就自顾自地说，家底都透露了个干净，连那块玉的来历是他们家祖传的定情信物都说了出来。
没得到回应，灵河小心地抬眼瞅她，却发现少女已经换了个姿势直接在床上倒头就睡，手里还拽着他的一缕头发，他稍稍一动头皮便被扯得生疼。
灵河目光柔软，没有扯出被桎梏住的发丝，只是轻轻俯身为她拉上被子，少年人毫无算计的心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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