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晚风轻抚,月华顺着屋脊倾斜,拉长了地上的树影。
沐夷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半点不见方才的精气神来。
青霜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浸湿的锦帕轻轻擦拭娘娘的额头,沐夷光仍觉得热,长缨连忙撤下帷幔,又去开窗。
沐夷光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慌气急,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又像是有一根细绳不停地在脑子里拉扯,相比之下,肩膀上的外伤反而不算什么了。?
她把自己裹在锦被之中,声音弱小:“青霜,我头好疼。”
青霜又放柔了力道,轻声哄道:“娘娘,您稍等,王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长缨急得派人去催促:“快去看看,王太医人呢,怎么还没来?”
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王太医还没到,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青霜与长缨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惊讶。
沐夷光只听到“王太医”三个字,还在努力反抗:“不要,我睡一觉就好了,不要看太医。”
因太子妃病重,陆修珩并未让人通传,他来的时候,沐夷光正躺在床上,因为高热发汗,额前的乌发有些湿润地贴在光洁的肌肤上,整张脸像素雪一样白,那双眸子也是湿湿的,眼尾泛着红,将哭未哭的样子。
许是怕将寒气带进屋内,陆修珩在门口便将大氅解了下来,他今日穿了一件方领对襟的挼蓝罗织银蟒袍,里面还有一件纯白色的竖领内衫,精致的领口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他已将沐夷光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只觉得她是自找的,他站在沐夷光的床前,冷声问道:“为何不愿看太医?”
果然是冷冰冰的,还有一点凶。
不过沐夷光已经知道了陆修珩的“色厉内荏”,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伸出手轻轻拉住陆修珩的衣摆,小声道:“你别凶我。”
那只手纤细凝白,柔若无骨,连拽着衣角的力气都比上次小了很多。
……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青霜、长缨与刘宝连大气都不敢出,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静默片刻,陆修珩隐忍道:“孤没有凶你。”
沐夷光不说话,只揪着他的衣角不放,眼神里满是谴责。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揪人衣角,并且觉得这招很好用的?
陆修珩按了按眉心,勉为其难地说了句软话:“方才是孤心急了,但是生病了就得看病,不可讳疾忌医。”
沐夷光眼神里的谴责逐渐消散,水雾弥漫的眼睛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因为生病而变得软绵绵的声音里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可是药太苦了,我不想喝药。”
陆修珩皱起眉,只觉得她无理取闹,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道:“还不快宣太医。”
刘宝无奈地拱了拱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退出了门。
沐夷光在病中一贯任性,此时脾气也上来了:“你说话不算数!你今天早上还对我说只要是你能做到的事情都能答应我的。”
她口无遮拦,竟然无意识使出了更加厉害的招数:“你是不是就是想气我,逼我与你和离?!”
此言一出,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修珩彻底败下阵来,冷静地低声哄道:“孤答应你,不会让你喝苦药。”
沐夷光闻言,终于慢吞吞地松了手,像是一只努力卸下防备的小奶猫,眼睛亮亮的,乖巧又紧张:“真的吗?”
“嗯。”
王太医背着药匣,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宫门外一路小跑过来。
明明他已经下值在回太医院的路上了,这东宫的人怎么就逮着他一人祸祸呢?
好不容易跑到了毓华殿,刘宝一把拉住了他:“先别进去。”
王太医一边喘着气,一边道:“不是…太子妃娘娘催……快一点的吗?”
刘宝站在寝殿门外,侧耳听了听,才道:“现在可以进去了。”
王太医进了门,便看见了正站在太子妃娘娘床边的太子殿下。
他的眼皮跳了跳,规规矩矩地行礼到一半,便听得太子道:“不必多礼,给太子妃诊脉吧。”
王太医在心中啧啧称奇,都说太子殿下薄情寡义喜怒无常,今日所见,对太子妃倒是十分真心嘛。
为太子妃把完脉,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娘娘这是药物相克的中毒反应,先将药停了,再服几剂解毒的汤药就行。”
王太医打开药匣,开始给沐夷光开新的药单子。
沐夷光看着王太医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转头看向陆修珩,一脸的苦大仇深。
陆修珩似有所感,回望过来,她又迅速切换成乖巧的祈求表情,目光盈盈。
这在陆修珩眼中实在是很拙劣的表演,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太子妃的身上见到。
太子殿下难得多了一分耐心,他抽走药单子,看出了端倪:“这是乌头毒的解药?”
王太医忽然有种自己正在参加太医院考试的感觉,小心谨慎地答道:“太子殿下明鉴。”
陆修珩将单子递还给他:“将鬼臼与虎掌草换成白芍与甘草,蜂蜜水送服。”
看来太子殿下这是久病成良医了,王太医对这番改动心服口服,他的脑子也忽然灵光了一回,主动道:“太子殿下这样一调整,不光药性温和了许多,熬出来也不会苦了,微臣佩服。”
这两位的感情还真是像传言中的那样好呢!
沐夷光抓着被角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心满意足道:“多谢殿下。”
她终于有了闲心询问:“王太医方才所说的药物相克,是什么原因?”
王太医解释:“娘娘如今的症状,是接触了与微臣所撰药方中相克的药物所致。敢问娘娘近日除了服用微臣所开的药以外,是否还误服了什么药物?”
提到药,沐夷光便无精打采起来,还是青霜上前说:“娘娘昏迷那几日除了服药外只用了些米汤,今日醒后也就用了一碗米粥,在服药后吃了一碟糖霜玉蜂儿。”
“不应当啊,”王太医困惑道:“若只是米粥与莲子,绝不会有此症状才是。”
沐夷光还在茫茫然思考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陆修珩已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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