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下令继续赶路。
白望农急急忙忙往马车里钻,却被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拦住,勾住他衣角,说道:“好心的老爷,赏点吃的吧,阿平饿了。”
白望农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黑手印,那叫一个心疼,杀猪般嚎叫起来:“适才救济了你们那么多,如今还来要,当真是冥顽不化的蛀虫,再大的皇仓也得被你们吃空,滚啊,滚啊!”
“嚎什么屁话呢,老头,挡我道了,你先滚一步。”他家小白脸从身后蹿出,对着他屁股来了一脚,白望农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小白脸张扬一笑,从怀里寻出个物什塞到那名为“阿平”的乞儿手中,挑了挑眉:“小孩儿,小爷赏你的。下次讨饭长点脑子,那个肥头大耳的肉球看起来像是有良心的人吗?”
阿平捧着他的赏赐左看右看,小脸微微一皱,随手丢进了路边的泥泞中。“大哥哥……吃、吃的!”他还是不依不饶。
小白脸顿时英眉倒竖:“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顾曾双手抱在胸前,本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此刻见这俩人一个气得跳脚,一个懵懂无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鬼,接着。”她大袖一挥,便有个硕大的荞麦饼飞了来。
阿平一跃接住,抱着那比脸还大的饼欢天喜地说起了吉祥话:“大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曾从泥里捡起小白脸的“赏赐”,定睛一看,登时面沉似水——那竟是个鸽子蛋一般大的东珠!通体浑圆,色泽光亮,无半分瑕疵,拿来买下整个万春镇想也不成问题。
“不识货呀不识货。”小白脸“啧啧”两声,从她手里将东珠拿回,复而踱至阿平面前,说,“小孩儿,你拿着这玩意,叫上你的弟兄们,去找你们这最大的官,要他好好安顿你们,给你们住的吃的,还得供你们读书。他要是敢不听,你就去阆州找你们西南巡抚告状。”
这般年纪的孩子,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拿着这东珠去换银子也守不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倒不如换个前路顺遂坦荡来得实在。
阿平半信半疑,但既然是别人白给的,又说得这么玄乎其神,他这次不敢再丢,便小心收好,又端出一连串的祝词,将小白脸哄得飘飘欲仙。
“对,没错,多说几句,小爷我爱听。”某些脸皮奇厚的人将扇子打得起飞。
白望农在马车里偷窥,看着直心疼得肝颤,弱弱道:“二……儿啊,你对这帮刁民也用不着这么阔绰罢。”
小白脸叫他扫了兴,冷冷地道:“滚。”
“……”白望农乖乖放下帘子,不敢多吭一声。
顾曾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并非亲生父子,白望农的身份想来不假,但这“小白脸”不像他的儿子,只怕是个更加位高权重的公子。
他大概并非哪位簪缨世家的世子——各大世家哪怕权倾朝野也多少会顾忌些面子,对白望农这种实权在身的官员一向谦和,不会养出小白脸这般混蛋的玩意。
但瞧白望农这畏头畏尾的样子,此人莫非是哪位白龙鱼服的皇子?
顾曾轻抬了下唇角,心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脱身妙计么?”
她难得笑一下,小白脸遂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阿曾,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给我也说说?”
顾曾眼中不起波澜,如实答道:“在想你。”
小白脸霎时神色古怪,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再转紫,眼神乱飞,嘴角抽搐,想纵声大笑却又不敢恣意妄为,仿佛把这辈子的酸甜苦辣又细细品尝了一回。
他磕巴道:“阿曾,你……你再说一遍。”
顾曾叹了口气,掀了掀眼皮,“在想你……是哪位屈尊纡贵的殿下。”
小白脸愣怔片刻,这才释怀地笑了一声,慨叹“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他轻摇折扇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今天是……唔,四月十七,天朗气清。”
顾曾:“所以?”
风卷来一阵梧桐与竹叶的碎香,他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遮住他本就云烟缭绕的神色,眼角不知为何却红了一刹,连嘴角凝固住的笑容也显得不那么真切。
顾曾在那一刻觉得他要哭了,她可不想给人当老妈子,欠身道:“告辞。”
“我叫程彧!阿曾,你先别走。”他叫住顾曾的背影,嗓音发颤,“恐怕教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皇子……我叫程彧,你也可以叫我容与。”
那一刻,顾曾被定在原地,瞳孔缩成一瞬,思绪千丝万缕扭成一团乱麻。
程彧……程家的二公子?在话本先生的排行榜中,位列世家纨绔公子榜首,遥遥领先第二名五百票。
程家百年显赫,近些年势头之盛更是无人可及。这权柄滔天的一家人向来和穷乡僻壤的西南两不沾,如今插手局势,来的还是最娇贵的程二公子,这简直比皇子下放微服私访来得还要说不通。
程彧被她晾在身后半晌,吹着透心的风,不自然地蹭了蹭鬓角的碎发,无奈笑了一声:“阿曾,你也太伤人了罢,就算没听说过,好歹也理一理我不是么。”
顾曾回身一揖,将心底的弯弯绕绕全都掩盖起来,朗声道:“原来是程二公子。二公子说笑,五王八侯都已成为过去,但天下谁人不识二公子?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这是实话,苦寒之地的将士每年总能听到些从京城流传来的故事,粗略估计,其中得有五成出自这位程二公子。
在纨绔遍地开花的京城,此人的离谱程度也是独树一帜。
如今见到本人,可知传言非虚。
“当真?”程彧的眼神却陡然亮了,神色赧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我还怕你会记不住我的名字。”
顾曾觉得他这没由来的亲近别有用心,不敢贸然应对,好在此时林霜已经等不及上路,程二公子再怎么依依不舍,也架不住林将军的铁爪魔心,被硬生生塞进了马车。
顾曾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试图去理清,却发现问题太多,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
程家为何要插手西南?白望农究竟是个小跟班,还是有自己的任务?他又为何会和程彧在一起?还有程彧,为什么那么古怪?
她心神不宁到无法思考,眼尾与心脏一齐突突狂跳不止。
眼前群峰连绵,曲流绕山。
过了万春镇,官道陡然变窄,许多路段不过是悬空搭在半山腰的木栈,如同一条摇摇欲坠的腰带,横穿西南的层峦叠嶂。
此起彼伏的猿啼于空谷回响,映着栈道上层层寒霜。
“明朝骑马摇鞭去,秋雨槐花子午关。”程彧在马车里没心没肺地吟着诗,白望农则死死攀住马车窗缘,快被脚下的万丈深渊吓得背过气去。
众人连夜赶路,下木栈时,正赶上清晨霜露最浓的时候。
顾曾附在林霜耳边悄声道:“我预感他们要在此处下手,来不及去阆州叫阿姐你验个清楚。你若信我,便令兄弟姐妹们别再顾及,贼寇若敢来,全力杀出去方有生路。”
死局是有人操控的,目的是为了控制西南战局,那么只要姜旬在云雾山大胜,班师回朝后不愁没有人为他们这些无辜遭罪的小兵说话,西南这个局就被盘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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