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侠,你凭什么替他道歉?”
“叶少侠……哦,叶姑娘原来属意皇子妃位?”
“若是如此,倒是在下疏忽。”
“皇权富贵近在眼前,叶姑娘可要抓住机会。”
“只是与在下共处一室,你就不怕三殿下介意吗?还是趁早与他说明缘由,免得因在下,佳偶成怨侣。”
唇舌似刀,字字剜心。
理智在看到她怔愣的眼神时,瞬间回笼。
裴序猛地闭上嘴。
悔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脉,微凉的夜风吹透单薄的衣衫。
月华如水更胜雪,身在其中如临冰潭。
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像是某种呜咽。
裴序垂下头,嘴唇蠕动,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对不住……我……”
“姓裴的,你在生气吗?”
叶起的声音不急不缓,只有单纯的好奇。
裴序眼睫震颤,急忙抬眼望去,便看到一张透着关心的脸。
叶起性格直,为人爽朗,和好友们在一起时嬉笑怒骂不拘小节。
她的快乐太过纯粹,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但亲近的朋友知道,这样大咧咧的人,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比如,叶起清楚地了解每个人生气时的怪癖。
阿雪生气的时候会带她去小倌馆,找来十七八个美少年,让他们跳舞弹琴拉二胡。
而她只需要默默坐在阿雪身边,按住那些想缠上来的少年就好。
小金多半会因为阿雪去小倌馆生气,然后抱着那把扇子哭——那是阿雪送他的。
哭到两眼红肿,就会打开金家的酒窖,拉着她不醉不休。
小金生气的时候她还挺开心的,因为能敞开了喝酒。
青凌生气的时候就会一直舞剑,直到手脚瘫软,动也不能动。
她在旁边看的时候,还必须时不时鼓掌叫好,最后再吭哧吭哧把人背回峨眉山。
青颜生气的时候会很安静,谁问都不说话,明明平日里比她还贫嘴。
这时,她就跟瘫倒在床上的青凌聊天,专挑江湖新传的八卦聊。
青颜就会在旁边竖起耳朵,等她故意停住,便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突然想到好久不见的两位好友,叶起顿了顿。
白天跑得太快,都忘了和他们说一声!
她默默摇头,只能下次再约饭。
叶起望向裴序。
那双狭长的凤眸平日精似鬼闪着光,此刻因为呆愣显得木木的。
她和他打了七八年,以前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但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两人也动真格地吵过几回后,叶起对死对头有了新的认识。
姓裴的如果生气,嘴会比平日毒上十倍。
明明他自己很难过,还是会一个劲地说些伤人的话。
像是想把那些话变成剑,攥在手里拼命地挥舞,赶走身边所有人,然后留下一个很小的角落,只够站着他自己。
姓裴的生气怎么哄?
给他银子?她又没有!
只能先问清楚。
不过最好真在生气,如果只是想犯贱,她就砍死他。
叶起一个翻身跳下床,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又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生气?”
裴序看出那双眼里的关心,心下一慌,立即偏过头。
叶起跟着转过脸,慢悠悠越走越近。
他下意识便往后退,她也不依不饶地跟上来。
得不到回答,那人不管他怎么躲,都步步紧逼,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双目炯然有神,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
房屋本不大,两人腿又长,不过几步,后背已经撞上坚硬的墙壁,实在退无可退。
裴序羞恼地抬头,只见她神色关切,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琉璃,却也非要将琉璃握在掌心。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心口怦怦乱跳,手脚都不知要放在何处。
他只得放弃般叹了一口气。
方才盈满心肺的愤怒无迹无踪,只剩一个问题在唇齿萦绕,最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宣之于口:
“你为什么替他道歉?”
替一个人道歉,就是站在那个人面前,挡住一切潜藏的恶意。
她觉得他会报复薛文慕?
她怕什么?怕薛文慕受到伤害?
她是不是……是不是还心悦他?
念头在脑海闪过的瞬间,裴序微微一愣,为什么他也这么无聊?
面前的人终于停下逼近的脚步。
四下寂静,竹林的声音沙沙悦耳。
等了好半天,裴序疑惑地抬起头,叶起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姓裴的如此敏锐,居然因为一个道歉就猜到她跟薛文慕说过不少坏话,还生气了!
行吧,生气就生气。
只是如果都说出来,姓裴的不会更生气吧?
叶起状似无意地撇开头。
“啊,这个啊……咳咳……因为……因为说你坏话……咳咳……”
她的声音少见的心虚,态度也不再咄咄逼人,眼神四下乱瞟就是不看他,还掩饰性地咳嗽起来。
奇怪的底气瞬间取代奇怪的感觉。
裴序凤眸微眯,见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他神色一顿,施施然跟了上去。
她退他便进,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不放过。
攻守易形。
月下人白袍胜雪,低沉的嗓音轻得像云。
“什么坏话?”
明明那张脸漂亮得不像话,身姿挺拔端的是松形鹤骨,步态悠闲仿若闲庭漫步。
可却让叶起莫名觉得危险。
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有些事情超出控制,有些奇怪的想法也会趁着夜色冒出来。
她不敢再看,连句利落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慌乱地挪动脚步。
可这人步步紧逼,连让她多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直到磕到硬物,余光一瞟,才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再退就到床上了!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雪松冷香扑面袭来,叶起茫然地抬头,裴序眯着眼还在靠近。
她慌忙抵住那人的胸膛,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喊道:
“以前我总在他面前说你坏话!手下败将不堪一击,心毒嘴坏钱串子成精……可是、可是你以前本来就这样啊!”
果然如此。
瞧着这人慌乱无措的样子,裴序唇角微勾,饶有兴味道:“所以呢?”
叶起见他不再逼近,终于回过神,她一拳砸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没好气道:
“所以都是因为我,让他以为你不是好人……才、才……”
她说到最后声音渐消,想起薛文慕对他的侮辱,眼神愧疚。
让人心慌的危险突然消失。
裴序眼神无奈,缓缓举起手。
叶起大惊,不会要打她解气吧?!早知道不揍那一拳了……
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还手,就感到脑门一凉,她被戳得失去重心,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在床上。
裴序轻飘飘说了一句:“不是因为你。”
叶起忙坐起身,就见他揣着手,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
她茫然地“啊?”了一声。
裴序:“你知道长公主吗?”
叶起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只听说长公主行事肆意,活得极为潇洒。但和薛文慕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好美男,府中面首多如过江之鲫。他们为争宠使出的手段五花八门,不乏一些下作的……”
他顿了顿,淡淡道:“薛文慕自小亲近长公主,越是漂亮的男人在他眼里越低贱。”
叶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就听裴序又重复一句。
“所以不是因为你。”
叶起呆了呆,低贱?有人会单单因为别人长得好,就觉得别人低贱吗?
她有些茫然,忍不住回忆和薛文慕在一起的那年,想从记忆里找出能证明曾经的恋人不会如此的证据。
但如何搜肠刮肚,想起的也是少年温柔的眉眼和弱不禁风的身体。
那时两人不过十五六岁,她每次去找他,唯一关心的便是今天小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然后她带着他到处爬树,两人在树上聊彼此身边的趣事。
她给他讲江湖传闻,他给她看皇女和公主送的新奇玩意儿。
快乐吗?怎么会不快乐。
可那段日子除了快乐,好像也没有其他印象深刻的记忆。
除了最后那一天……
裴序抬起头,她深陷回忆,双眸泛着温柔的光,唇角明明勾着,却让人觉得忧伤。让人实在忍不住,想知道……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又为什么离开他。”
他的声音轻得像阵风,刚问完又懊恼道:
“是我唐突了,你不用……”
叶起从记忆中回神,突然有一种一吐为快的冲动,飞快说道:“因为我喜欢他,因为我不喜欢束缚。”
裴序动作一僵,缓缓转过头。
她有些出神,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人,飘过茫茫的原野,掠向望不见尽头的葫芦藤。
十三岁比武大会得了魁首,结果被关禁闭一年。
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叶起那一年快要被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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