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任官员是如何失败的,这很重要。
在朝廷已经开始重视了的情况下,不仅不尽职尽责,反而大行苛捐勒索,这是不想活了吗?
更奇怪的是,犯了这么大的罪过,竟然没有被追责问斩,反而只得了一个不甚重责的降职外放。
要办事,离不了钱,也离不了人手。
为今之计,邵岁颐要先把钱拿到自己手中,否则发派出去,由下面的人去挥霍,就是个无底洞了。
孚奎进了屋,四处环顾:“这县衙虽说有些年头,倒也不算破败,比之莎草馆那种地方也是好多了。”
邵岁颐当然不是真嫌弃住处简陋,只不过是伪装自己加上顺带要钱的借口罢了。
“唔,孚娘子跟着我,可是有福了。”
“那是,那是,毕竟小的六根不净,就是为攀附殿下这最富贵的人。”孚奎笑了起来。
知道了她的打算,孚奎就不再纠结于邵岁颐方才在大堂上的斥责,却躬下身问起另一件事,“殿下,调兵的事……”
方才在马车上,邵岁颐岔开了话题没有说完,可调兵两千简直是天方夜谭,孚奎实在是忍不住:“两千精兵,冀州大营是必不可能答应的啊。”
“那你以为,能借到多少?”邵岁颐坐在书桌前,舒适地靠在太师椅背上。
“最多,一千?”实际上,连一千也难。
邵岁颐一颔首:“那不就得了?我若要两千,说不定还有一千,我若开口要八百,说不准就只有六百,甚至五百。”
孚奎转了转眼珠,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笑了出来:“还是殿下有主意。”
“什么事我自有道理。你去问问,可备有什么点心,转悠了一白天,正饿呢。也给咱们的府兵安顿好,怕她县衙连这么多粮食也没有。”
“哪能呢,”孚奎笑笑,“衙门人倒也不少,哪能连饭都管不起?我去看看就是。”
见对方推门出去了,邵岁颐铺开一张信纸,提起笔来。
待邵岁颐止笔,将密信封好,天色都有些变暗了。中途倒是有衙门的官差过来送点心,小心翼翼地问了殿下还需要伺候什么,被打发了出去。
邵岁颐高声唤了门外的侍卫进来。邵岁颐重用了在宫变之夜随侍自己的一班人,本次离京便是她们近身护卫,此刻在门外的便是侍卫长郑才。
“殿下吩咐。”郑才半跪行礼。
邵岁颐将信交过去:“你连夜将这个送到冀州大营去,记着,不要给下人,要直接交给主将,就说是我的命令。回来时不要声张,若有回信,趁无人交到我手上。”
“是。”对方叩头领命。
郑才刚要出去,邵岁颐却又叫住:“别人在做什么?”
“咱们这边的别院都由自己人把守,看管得严严实实,她人也不敢进来打扰。黄县令在其它院,似乎是准备设宴呢。”
邵岁颐这才点点头,让郑才出去了。
县令自己管照设宴的事,也不知应该说是殷勤还是无能。
待自己的事安排好了,邵岁颐方才悠哉地走出了别院。院外就有人候着,当即就去通传县令,邵岁颐没走出两步,便被迎住。
“这是做什么?”邵岁颐受了众人的行礼。
黄县令和孚奎说得正亲热,听得报长公主殿下到,快步走了出来,答道:“下官正要去请殿下移步。今日本当替殿下接风洗尘,可怕外面聒噪,叫人备在了内院,太过简薄,还望殿下恕罪。”
邵岁颐这才扫了一眼,县衙不是迎客的地方,如今清出一间大堂来,布置得倒也像模像样。
“我这管家倒是能入得了县令的眼,合得来。”
“殿下龙章凤姿,身边的人物也是不同凡响的。宴已备齐,请殿下上座。”黄县令还想着白天邵岁颐训斥的那一顿,诚惶诚恐,生怕自己的接待过于寒酸,惹得对方发火。
正事已安置了下去,邵岁颐倒也想知道这胆小谨慎的县令有什么东西来讨好自己,加上今日将对方唬得狠了,现在可以态度温和些,遂移步安坐下。
黄县令一示意,连番的下人将酒菜先呈了上来。
邵岁颐一打量这些下人及乐师,看来并不是衙役或是县令府里的下人了。乐师吹拉弹唱,虽水平一般,倒也将场子热了起来。
随口品了一口酒,古代的酒度数还不高,有些甜味,可邵岁颐依旧嫌它辛辣,浅尝辄止。
歌舞上了场,邵岁颐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下的男子以温和谦恭为德,京中男子一个赛一个的轻声细语,如姜潼那样的端庄持重更是有大家风范。
可这出了京,没有京中那样的富贵,就也养不出那样的矜贵,偏偏都还要追求那样的柔顺,男子就一昧地朝着佼柔培养。
邵岁颐也不是不喜欢,她大多时候是能用欣赏的态度去品鉴的,可见多了,就觉得腻味。
更何况,那些奉酒的小倌,一个接一个地朝自己身边贴。
“殿下,辛劳了一天,仆俾给殿下揉揉,松泛些。”身后一人轻轻说道,将手搭在邵岁颐肩上,揉按起来。
可偏偏那人佼弱无力,一双手挨挨蹭蹭,落不到实处,反而叫人难受。
邵岁颐一把拂开:“下去。”
黄县令连忙凑过身子去:“可是不合殿下的意?你下去,让明月过来。”
那边一男声应了下:“是。”邵岁颐便见一个浅色身影走近。她只用余光,并不正眼看他,却闻到一阵兰花香味,有些熟悉。
温热的手顺了顺她的发丝,试探着搭在她的太阳穴上,轻柔但有力地揉按起来。花香味应该是熏香,自有一股暖意,不甚浓烈,却时不时显露出几分存在感。
见邵岁颐不喝酒,县令识眼色地叫人换了茶水上来。菜色也是乏善可陈,邵岁颐不习惯古代只有两顿饭,午间总爱是吃点心,因此也不饿,少少动了几下筷,便不再碰。
黄县令看了看没被动过的菜,犹豫踟蹰,但看了看一直在身边侍奉没被赶走的明月,却又宽慰几分。
丝竹声不绝于耳,邵岁颐偶然看向外面的天空,想到今日让司天监的一行人也住进了县衙,不知这边设宴,对方那边是否也能听到?寂静的夜里,远处的声音总是格外明显。
早早散了席,邵岁颐待走的时候,听到黄县令在背后唤明月,也不在意,以为是要给伺候得好的下人发些赏钱。
谁知自己洗漱完,却听得门外有些声音,侍卫和一男子低声说着话。
“谁在外面?”侍卫正拿来人不知怎么办,听得屋内长公主殿下声音,连忙低头开门回道:“殿下,是……是方才席中的,明月小郎。”
“小俾明月,来给殿下送盏润喉的茶。”听到来人的回答,邵岁颐恍然大悟,原来县令拿得出手讨好自己的东西,便是这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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