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元旦,上午,瑞雪初降。
路灯旁挂着的红灯笼被白雪覆盖,行人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容,张开双手迎接着晶莹的雪花,也迎接着新的一年。
一切都充满希望。
路边一间咖啡馆里,邻窗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位西装革履,精英派头十足,自称律师。
他将一沓文件推到对面,露出礼貌但不失鄙夷的微笑:“陈总给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丰厚了,一年两百万,你们一家四口这辈子能赚一百万吗?”
说完,他目光凝在对面的青年身上。
美,是真的美,漂亮得不像真人。尽管瘦得有些憔悴,穿的也寒酸,但苍白到没有血气的面色却透着浓浓的破碎感,反而更惹人怜爱。
单是坐在那都让人移不开眼,从这人进来到现在,咖啡馆里就没有不偷瞄他的。
律师心里感叹,跟着陈总这么久,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怪不得陈总这次这么大手笔。
高莘眉眼低垂,静静看着那沓文件,桌下的手蜷着,一排指甲一下一下扎着掌心,现出无数道红色的凹痕,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见他不说话,律师又问:“对了,最后确认一下,你没谈过恋爱吧,无论男女?”
闻言,高莘的手一瞬间攥紧,抬眸看着对面,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双唇紧紧抿着,愠怒又几欲啜泣。
律师忽然就被他破碎的样子慑住,残存的良知唤起恻隐之心,他识趣地闭嘴,不再发言。
高莘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往下撒,屋顶上的依旧洁白无瑕,人行道上的却被人踩出一对又一对脚印,公路上的则直接被车轮碾化成泥。
都是雪,结局却各不相同。
就像他,同样是人,却又是别人待价而沽的玩物。
耳边回荡着养父不久之前与他通话的内容:
“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可不容易,现在有大老板要包你,识相点儿乖乖把字签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身上的伤疤开始发疼,细细密密,撕心裂肺。
被打了无数次,身体都已经形成反射,只要一想起来,就痛得彻骨。
高莘不愿意来,可若是不来,等待他的将是永无止境的虐打折磨,养父和继母还会逼迫他退学赚钱给他们。
对面的律师喝了一口咖啡,无声叹息。
可怜,但也仅仅是可怜。
一流的相貌,末流的出身,就算没有陈总,也会有其他总,有些命运,有的人注定逃不过。
咖啡杯落在碟子上发出一声脆响,高莘被吓到一般缩了下肩膀,瞳光晃动着看向对面,宛如受惊的鹿。
律师见状不解道:“这也能吓到你?”
不等回答,他看了眼手表,催促道:“快点吧,你早晚都得签,我们有的是办法。”
高莘吸了下鼻子,紧抿着双唇,胸口起伏几下之后终究是抬起了左手。
枯瘦修长的手上布满冻疮,红肿一片,握笔的时候隐隐发颤,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律师抬手掩住鼻子,不错眼地盯着笔尖。
笔尖即将触碰到纸的瞬间,一个无比明亮的光球轰然在高莘脑海中炸开,无数片段依次闪过:
【陈学礼掐着青年的脖子拖行,全然不顾青年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一路从玄关拖到逼仄的地下室,在青年即将窒息之前,猛地将人摔向墙边。
青年的后脑碰到墙壁发出“咚!”的一声,痛得他险些晕过去,还来不及大口呼吸就抱头缩成一团,痛苦地啜泣着。
陈学礼却置若罔闻,随手取过架子上的皮鞭,抡圆胳膊抽向青年。
他毫不怜惜地抽着,双眼里满是愤怒,却不是因为青年,而是因为他深爱着的祝睿晨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这令他不爽到发狂!
暴虐的一面不能让心爱的人看见,只能让青年承受了,反正无论他怎么打,青年都爱他。
回想着祝睿晨对别的男人的笑脸,陈学礼抽得更用力了……】
【凌乱的大床上,陈学礼蒙住青年的眼睛,痴痴地盯着那对红肿的唇瓣,无比深情地唤着:“晨晨。”
泪水打湿陈学礼的手,他赫然怒从中起,一巴掌甩过去,青年的脸顿时现出一个五指印,嘴角有血渗出来。
陈学礼却并不解气,用力掐着青年脖子,恶狠狠警告:“长得像他是你的福气,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家庭医生麻木地走进地下室,熟练避开满地的安全套,来到晕倒在角落的青年面前,看着对方满身的青紫痕迹,即使见过无数次,他还是忍不住皱眉。
检查完奄奄一息的青年,他看向伫立一旁抽烟的男人,叹息着劝:“陈总,您这样玩,会出人命的。”
陈学礼冷冷瞥过去,不耐烦道:“你只管看病,能让他活着就治,不能……”
他幽幽吐出一口浓烟,一侧的唇角轻微向上一牵,无所谓地笑笑:“一条贱命而已,死了也没人在乎。”】
【发现自己心尖儿上的人竟然暗恋他叔叔,陈学礼气到发狂!
那可是他亲叔叔!
祝睿晨怎么能喜欢他亲叔叔?!
他又气又恼,却舍不得动祝睿晨一根手指,更没胆量找他叔叔算账,唯一的出口就只有那个被豢养的青年。
盛怒之下,陈学礼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差点把青年玩死。
可即使如此,被凌虐得奄奄一息的青年唇角却是挂着笑的。
陈学礼看着青年紧闭的眉眼,心里余怒未消。
一整夜的蹂躏并没有让他忘记祝睿晨喜欢他叔叔的事实,他猛地吸一口烟,如往常一样将烟蒂摁在青年脚背上。
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传来,却没有听见熟悉的痛哭声,陈学礼觉得无趣,又点燃一根香烟,冷冷下令:“尽快让他恢复意识,能哭能叫的那种。”】
【……】
头传来剧痛,仿佛有一根锥子不断敲击着高莘的头骨,同时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绞痛,两种疼痛交织在一起,令他额头后背都冒出不少冷汗。
他放开左手的笔,忍着剧痛站起来,有气无力道:“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就捂着嘴疾步离开座位,咖啡厅里的人都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律师被弄得猝不及防,回过神看着合同上的签名栏,一片空白。
他盯着高莘离开的方向,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
卫生间里,高莘的脸几乎埋进水池里,他胃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再恶心难受,吐的也全是水,到最后只剩下干呕。
呕了好一会儿,再吐无可吐之后,高莘拧开水龙头,先冲干净洗手池,而后鞠了一捧水洗脸。
寒冬腊月,水管里流出的水冰凉刺骨,高莘却觉得是温的,手上的冻疮都没那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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