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染也顾不得藏拙了,双腿发力、跃起两步踏下水榭,顺着长绳一端猛地一拉。铮的一声,刚刚解下的飞索瞬间绷直。
叶染松开手,在飞索回落之前趁势连点,一个轻功纵跃,急急来到戏台之上。
刘鹅子与陈大胡子瘫坐在地,盛老夫人被一根红色的帐幔吊着,悬在戏台中央的半空中。
“失礼了。”此情此景已顾不上许多,叶染两步上前,一个抽扇瞬间割断那帐幔,双臂环抱住老夫人双腿,小心将人平放在了地上。
一捧黑灰顺着屋顶簌簌落下,带着铁锈腥气的味道扬了满头满脸;指端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盛老夫人身上竟还是热的。
叶染呛咳两声,来不及细想,急忙向老夫人脖颈处探去,虽然心中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归还要碰碰运气。
触手一片湿软,顺着鼓胀的勒痕再摸,盛老夫人喉下颈骨折断,已经死透了。
叶染心下微叹,将手从盛老夫人脖颈处收回,俯身蹲下,细看这具尸体。
盛老夫人发髻散乱,双目圆睁,口齿溢血,面庞呈极度挣扎之色,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一般,死前很是惊惧。
「熟人作案?仇杀?挣扎痕迹呢?」
叶染一手托起盛老夫人右臂,一手拉开衣袖,却见盛老夫人五指指甲完好,并无任何挣扎搏斗的损伤,只在指甲缝里有些泥污。
「怪了。」
叶染再往上露出小臂,观察皮肤与关节,鲜妍如生,运转灵活,没有青紫肿胀与尸僵,显然才死去不到半个时辰。
「等等……」
叶染此时视线下移,忽然注意到盛老夫人下腹处有些不正常的鼓胀,肚脐以上靠近胃肠的地方微微向上隆起,撑得那红花襦裙上的褶皱都张开了些许。
「这是什么?尸体腐烂充气了吗?才死半个时辰,不应该啊……」
叶染皱眉,下意识伸手朝盛老夫人腹部探去——,
“你在干什么?!”
白玉堂、狄青与盛老爷终于绑好飞索,两三下跃上台来。
此刻见叶染上下其手,不知要对自家母亲的尸身做些什么鬼事,盛老爷当即怒发冲冠,拂袖一把将叶染推开:
“滚!!!”
盛老爷双目猩红,脖颈青筋突突地向外鼓胀着,看向叶染的目光像要杀人一般。然而他凶厉的眼神在触及到地上尸身的时候却顿时大恸,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下一秒,
只见这位年逾五旬的老汉双腿膝行两步,手指打着颤将盛老夫人脖颈上缠绕的帐幔一点点解开,然后跟慌了神一般左右张望两下,扯住最近的一张竹帘把尸身盖裹起来,双手捧起向来时的绳索纵身回跃出去。
然而大概因为惊惶之下难以聚气,又或者盛老爷本身不擅长轻功,颤颤巍巍走到一半,长绳一荡,连人带尸体一齐往水中跌去。
“啊——!”
半空中只听盛老爷大喝一声,竟硬生生止住冲势,整个人险险转过一周,愣是比怀中的尸体先落下水去。
噗通水花四溅而起,盛老夫人脖颈歪斜,头上的珠翠散落水中,尸身刚要落水,却被一双大掌生生托起。
原来是盛老爷双足洑水,面色涨红,竭尽力气举起双臂,将家母尸身托起在了水面之上。
生离死别,旦夕祸福,谁能料到?
叶染轻轻一叹,竟也一步跳入水中,游到盛老爷身边,洑着水合力将盛老夫人的尸身往岸边托去。不一会儿、白玉堂与狄青两人竟也紧随其后,顺着长索倒挂下来搭了把手。
等四人终于将尸身渡上岸去,阖府上下都哭成了泪人。
盛三爷直接扑到尸身近前,嚎啕出声:“娘——!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盛二爷别过头去,几乎不忍再看。
水榭中更是呜咽一片,上到主家夫人下到丫鬟家丁都在呜呜痛哭。
等哭了一阵儿,竟开始争吵开来:“是不是你,我的好大哥!昨儿你才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你胡说什么?!”
“快别吵了…”
“不,我就要说。要不是老夫人偏心!我还会待在这儿?”
“……”
叶染皱起眉头,并不耐烦听这高门大户的龃龉龌龊。反身沿着绳子跃了回去,又观察起这盛老夫人丧命的戏台来。
这戏台原是一八角双层水榭,底部由粗木桩架起悬空,顶部斗拱层呈伞状,有一木制的阁楼夹层。与下方戏台之间仅仅隔了薄薄一层木板天花,通过中间可以开合的方井相互连接。
这类隔层一般都是用作堆放坐垫、帷幔、窗纸等杂物的,这样既不影响观景,用时又不用往返来回运输,颇为方便。
但盛老夫人的尸体就是从这方井中掉下来的。
叶染此时观察了一下方井的位置,约莫在前台与后台中间,从岸边水榭的角度看过来的时候,正好会被屏风挡住,看不见。
叶染又围着这戏台子前后左右仔细探看一番,并没再发现什么别的机关暗道。
叶染看向在场的戏班子问:“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尸体才掉了下来?”
就站在尸体下方的刘鹅子这才在陈大胡子的搀扶下浑身瘫软地从地上站起来,此刻闻言惊魂未定地结巴许久,说不出一个整话;
陈大胡子面色煞白,显然也吓得不轻;
余下的奎大奎二和羊先生等人当时一个在后台,另一个离得远,没怎么看真切。
最后是干杂役的瘦猴儿哆哆嗦嗦回答的:“我我我…我当时看马上要开…开场了,就…就想着把周围帷幔再往…往外…往外归拢一下,”
他指向戏台旁一个方向,
“然后我就…就这么一拉,砰,她就掉下来了。”
叶染顺着瘦猴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张厚实的大红色长幔,从台顶一直拖到了地上,帷幔其中似有一截同种颜色的细绳,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他走近拉动两下,这细绳上面接着那口方井,只要有人一拉,方井的门扇就会打开。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机关,只是绳子与帷幔颜色实在相像,混在其中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而已。
叶染皱了皱眉头,旋即向上一跳,也不用梯子借力,双手扒住方井沿口,两臂发力撑上了戏台阁楼。
这阁楼夹层极矮,并不能站人,里面灰尘颇多,各项杂物纷乱错杂、有些还因水汽而生了青苔。
叶染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不过灰尘多也有灰尘多的好处。
叶染矮着身子在方井周围探看,果真在离方井极近的地方发现了一片没有灰尘的空区,约莫呈人形,瞧着与盛老夫人身量相当。
然而他在这道空区附近仔细搜索一番,却并没有任何脚印或是指痕,反而在它旁边又发现了某种黑色的粉末。
叶染摸了下,在指尖捻开。放在鼻端闻了闻,有些类似木炭还有一股子铁锈味。
「铁粉?碳粉?这能做什么?」
叶染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跳下阁楼,脑中却在反复思量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
盛老夫人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间约莫是半个多时辰之前,假设那就是她本人,案发时间就该在她回房休息到从戏台吊下来之间。
然而这水上戏台就是个孤岛,唯一通路只有那道才拉上去的飞索,
盛老夫人浑身衣衫干燥,没沾上半丝水去;案发时间段他本人乃至盛宅的家眷们也都在戏台上看着,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扛个尸体在水面上乱飞都发现不了。
那盛老夫人的尸体到底是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运到这阁楼上的?还连上了机关?这戏班子真的不知情吗?还是说……就是帮凶?
叶染想到此处、只感到背脊一凉,他兀地抬头,此时陈大胡子以及戏班众人都从后台走了出来,正定定地瞪着他,一个个唇角带笑、鱼眼珠般的眼睛在飘起的云雾映衬下,泛出诡异的光。
叶染背上发紧,手已经摸在了关鸠的扇柄上,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下一秒,
陈大胡子突然双掌一合,向下拜托道:
“叶公子、叶兄弟!您行行好!把我们再给送回去啊!!!”
叶染:(倒
**
没想到才半天的功夫,张灯结彩的盛家庭院就换上了白幡。
后面几人去了盛老夫人居住的院落查探,发现盛晓兰和盛继勋二人被打晕丢在院中,丫鬟仆人也多用迷香昏睡了过去。
仔细询问一番,众人对袭击者的样貌身形都无什么印象,都说是后脑猛然遭到了重击、很快昏厥,甚至没看见袭击者。
而盛老夫人的屋子房中也并没有打斗痕迹,虽说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但料想若是江湖人或是体格健硕的成年男子,对付一个年迈的老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番探查下来,竟是一无所获,毫无头绪。
盛家老爷的神色越发不善,目光频频向叶染等几人的方向看来,对那戏班子也颇为警惕;
盛二爷眉头紧锁,眼神也时不时在叶染这几个外人的脸上逡巡;
只有盛三爷面皮发白,目光呆滞,似还没从家中母亲的死中反应过来。
半晌,
盛老爷低喝一声:“来人,把这几个关入后院柴房。待明日山道一打开,立马押去见官!”
“什么?”
“冤枉啊!”
陈班主一行当即叫喊起来,叶染也是眉头一皱,对上盛老爷充血的眼睛,并不像在开玩笑。
白玉堂不耐烦了:“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我们今日才见到你家老夫人第一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凭什么要害她?”
“再说了,人又不可能会飞、你倒是说说看、我们怎么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丢到戏台上?”
盛老爷却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兴许你们和这戏班都是一伙儿的,趁回去换衣的间隙作案,再让对岸戏班子接应。”
“谁知你的轻功是否当真需要那飞索?”
“你…”白玉堂先是气急,顿了两秒又冷笑出声:
“要说回去更衣,你和盛二爷、盛三爷哪个没回过房?盛老爷你的武功也高得很,怎不说是你们联起手来谋夺老夫人家产?!”
“你胡说什么?!”
“我会杀亲娘?”
这下连盛老爷和盛二爷等也被激怒了,当场拍案而起,任谁都不会忍下此等污蔑。
盛老爷:“我早说了,这种时候留的什么客!真是引狼入室!”
“来人呐!给我都绑起来——!”
一直跟在盛老爷身周的八位护卫家丁当场拔刀,寒光凛凛,气机锁定了叶染几人,杀机隐隐迸现,刺得人如芒在背。
“冤枉啊!真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快上!”
“就你们这些外人还能是谁?”
“我的亲娘哟。”
“小心——!”
“……”
一时间、陈班主的喊冤声,几人的哭喊,还有对面几人的争吵声连成一片,吵得人脑壳子生疼。
“都够了!”
叶染拍了桌子,声音传出老远。
四周姑且安静了两分,叶染皱起眉头,先对三位盛家老爷一拱手:“眼下争论下去并无意义,就算盛老爷你将我们全都逮住杀了,又能换得老夫人一条生魂回来吗?”
“不论是何人所为,现在都肯定还在府上,出之不去。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调查盘问一番、山上山下搜索有无藏匿的其它歹人,兴许能发觉真凶,到时再拿去官府问案不迟。”
他又对盛二爷拱手:“还有,不知三位对老夫人收敛入棺一事是什么打算?在这之前,可否容我再看一眼老夫人仪容仪表?”
“不可!”盛大老爷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其他三人也很是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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