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越知初住在了祝府的客房。
她住的屋子,就在赫连真隔壁。距离祝怀瑛的房间,得走过半条长廊。
此刻已过二更,她却还未入眠——她在等人。
午后,她和小兰从菜房拿了腌菜,又到灶房看了看灶上正在炖着的,要给祝怀瑛喝的乌鸡汤。
越知初当即心里就有了打算。
她一声不响地回到了祝怀瑛房里,同她与赫连真都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安然地由着赫连真给她安排客房了。
在祝家人眼里,祝怀瑛今天的晚饭,吃的还是乌鸡汤,和腌菜。
而她这位,赫连真特意请来的神医,除了到菜房和灶房都看了一圈,也没有额外做什么。
祝怀瑛歇下后,越知初和赫连真便也各自回房了。
天色暗下来之后,外面的雨停了,风却一阵一阵,偶尔还会刮得猛烈。
祝管家怕天黑风急,烛火点得多了不安全,便在正院和前院都只留了几盏廊上的油灯,派人盯着,吩咐其余下人,都回房休息。
这就给了越知初时机。
她们住在后院,而后院除了最外沿那几间屋子以外,往里住的都是女眷。
外沿那几间,自然就是祝世荣的房间,和他那久久未归的儿子的房间,以及其它的,方便男子宾客留宿的客房。
那几间屋子,和内院女眷们的房间,中间特意砌了一堵墙隔开,只挖了月洞门,安排了祝府的护卫看守。
而女眷们的下人都是婢女,这风大多雨的天气,廊上只留了一盏油灯,安排了两名婢女轮换值守。
越知初要在黑暗中避开婢女行动,易如反掌。
于是她在一更时翻上了屋顶,从她熟悉的上方来路,作了金花使者才能看懂的标记。
然后便在屋内静等。
她倒也不是不能出去,只不过她去找金花使者们,比她们来寻她,更费时力,也不够隐秘。
可就在越知初默默数着时间,刚数到二更,在漆黑的屋子里等待金花使者到来之时,院子里奇怪的响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后院,里面都是女子,可却传来了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铁链的声音……
就像是……
越知初想了想,就像是镣铐摩擦于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一声一声,十分密集,越来越轻。
就像是,有人脚上被锁了镣铐,由近及远,在往外走的声音。
声音并不直接出现在后院,只因她耳力较好,此时又是夜深人静的时辰,因此听起来格外分明。
越知初觉得诡异,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她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放在屋内的圆桌上,这是给金花使者的暗号——“有事外出,归期不定。”
这样的话,金花使者若是寻了过来,会根据情况决定,是留在屋内等越知初回来,或是留下别的暗号,再作约定。
越知初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又几乎无声地关好了房门。
四处观察了一番,确认无人之后,她一个腾跃,便飞上了屋顶。
谁知刚上了屋顶,就听见耳后传来,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句“你也来了?”的询问。
她立刻转头望去,只见——
阴暗狂风的夜色中,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直直立于屋顶之上,她那根漂亮的辫子,也被风吹得飘扬起来,就像一片飞舞的幡。
赫连真。
她没有戴白日里的那顶鹿皮帽,想来,是因为帽檐上的串串珠帘,在风中会发出明显声响的缘故。
越知初在原地等着她轻轻跨步来到自己身边,才同样耳语般地答:“你也听见了?”
习武之人,最重要是耳聪目明,身手矫健。
越知初虽然没有同赫连真交过手,但也能感觉到她的内力不在池伯杰之下,在江湖女子中,定然算得上佼佼者。
她听见的怪异响声,赫连真必然也听到了。
——她们的住所,仅有一墙之隔。
赫连真在她身旁点点头,轻声补充:“已经两日了。”
两日?
那就是从昨日开始?
越知初忽然想到,祝世荣也是从昨日起,就不给祝怀瑛请郎中了。
于是,她又凑近了赫连真,轻问:“你可去看过?”
赫连真摇摇头:“昨日我歇得早,夜里恍惚耳闻,只觉有疑,但声音很快便消失了,我就没起身。”
越知初点点头,没再开口,用手势示意赫连真一起向前行动。
既然她俩都觉察了,赫连真也忍不住起身来看——
没准这祝府,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便一路飞身,从屋顶上又轻又快地,跟着那响声的来源,向前跃动。
一路到达到正院的屋顶,越知初发现,廊内原本亮着的那几盏油灯,竟然又被熄灭了几盏。
而原本被安排守夜的小厮,也只剩下了一名。
那名小厮,此刻正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地到处瞧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风声骤响,越知初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于是便示意了赫连真,自己率先,往那名小厮头顶正上方的廊道飞去。
正院廊内也没剩几盏油灯,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墨绿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更不易露出行踪。
她很快便到了那名小厮的头顶,侧着耳朵靠近廊道,她总算听清了小厮口中念叨着的话。
“快,快……咋这么慢呐,这祝管家……唉,这钱真不是人挣的……”
祝管家?
祝管家也没睡?
钱?
值夜本是小厮分内之事,竟还有额外的钱财?
越知初眉头一皱,正要再听,赫连真却已经跟到了她身边,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越知初抬头,顺着赫连真示意的方向一看——
她们所在的正院边缘,正好可以看见前院外祝府的大门,和大门外的西街。
此刻的祝府,两扇大门完全敞开,门外正停着四五架马车,排成一列。
而从前院到门口的围墙边缘,正排着队,走着约莫十几个,手脚皆被绑着镣铐的人!
他们不光手脚被铐,彼此之间还用粗麻绳捆在一起,仿佛一根绳上的好多只蚂蚱。
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套着一个黑布袋!
就像……
就像是死囚,要被送上刑场之前的模样……
越知初仿佛看到了几日前的越德仁,但不同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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