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云卿蓦地应声,“我们住帮主这儿。”
“……”
“……”
奇怪的气氛。
青年想起正事,向陆美道:“郡主叫我搬救兵来,处置一桩麻烦事,”他说话快了就颠倒次序,你做什么来,我搬救兵来,这是「来搬救兵」而不是「搬来救兵」,恐后人不知,稍作旁注——青年看一眼苏云卿,笑道,“郡主道此处有个饱学之士栋梁之材,能解她燃眉之急,想来就是这位公子啦。”
一并请去,郡主就在城中酒楼,专等读书君子做细活儿。
——谢郡主打的好算盘,她营中文士不得空,她又刚揍了衙门。
亟需看文书的劳力。
帮主奇道:“你们军中还有请外援的时候?要云卿做什么?”
这也不是机密,孟白就大体说了村野犁田的掌故。
“这跑马我们会,判案断情不行啊。”
帮主与苏云卿对视一眼,笑道:“你先和郡主吃饭去吧,我们在这里不知待多久。”又道,“谢郡主也不给你讨个兼官做,这帮手啊,我也不见得肯借他。”
女郎笑向青年道:“你问问你那头目,若信得过我呢,我与她介绍几个灵通人物,审案不在其位,闻事听音是可交托的。”
本地书商勇叔就是个耿介人物,胆子又大——敢吃蚕蛹,性格稳重有度,又藏热肠赤胆,不行阿谀逢迎之事。性纯而无奸,与老幼皆为忘年之交,毫无架子,博古知今,青钱万选,请去做个识文断字又温文有礼的旁席顾问,大有余裕。
他与陶朱等人相识,商门消息灵通,探听匿藏原委也是就手的事。
只不过此君素来视官身如粪土,请他从书山籍海里分出精力来,还需告知内里详情,专为举彰公义一项,或可请动他费这许多心力。
孟姓青年于是带着口信,并陆家宝贝和他文化人兄弟一起去寻谢郡主。
谢郡主在酒楼等摆便饭,窗启透风,屋内清净,她今日仍是束腰窄袖,外罩裘衣,足蹬歩靴,腰间长鞭取下,搁在几案,两厢见过,孟白先去点菜,谢郡主关窗取暖,摸出一份名录,交给苏云卿。
不多,军书十二卷,卷卷千余字。
这是犁地所见人口,与在籍所记名姓。
什么后院桥下的土泥还没翻呢。
“真真家小儿子做的好事,要么,大儿子替他收尾?”
苏云卿:……
我听闻谢郡主是雷厉萧然、冷淡薄情之士,竟是如此促狭。
苏云卿对这桩义事倒也愿意一助,他同陆美一样,见不平必鸣,心中也同陆小郎般跃跃欲试,但他们两人又有一桩相似,便是见事既多,不会样样从头到尾经手,若有陆真、帮主等能人出面处理,他们乐得交付,只做协助,更不争功。
于是苏云卿道:“郡主有命自当遵从,只微臣闲散虚职,越权行事恐旁生枝节,又怕不及办完,就要南行,”他替孟白将帮主口信先递到,问道,“郡主可要一试?”
谢遐自然乐意。
她顾忌谨慎,不曾邀请那位江湖人物,不想人家体贴,随手就替她周全。
介绍的又是本地土人,算不得江城那里的势力,也省了勾连构陷之祸。
一桩事情有所着落,饭菜上来,几个京城权贵便在北疆他乡凑了一桌,边用边闲话。
谢遐郡主真好坑品,陆美起头的公案,她还特地来告诉他后头是什么故事。
“送个米看到打架,打个架群殴衙役,衙个役吐出旧案,北个疆犁了遍地。”
这话当然不是郡主说的,这是陆美。他做诗向来朴实、写实。
寥寥数语,它还硬押韵。
可送至南方,配三尺五寸琵琶、子中老缠丝弦,唱为莲花落。
谢遐一笑,陆真儿子好玩。
她对陆真儿子,倒多出几分照顾耐心,又道:“现下已翻出的名录,就牵扯出了一个边城武官。”
与地方官吏勾结。
这武官虽然是武官,却不算谢遐麾下,分管本地防务治安,年老日深,不需调动的。他做武官,和谢营也有往来,休沐喝酒,平日交接,既有兵械修补挪库等零碎关联,又自诩同为武夫,也算混个脸熟。
退役兵将哪个有后台,哪个没有,他也听说个一二。
如何盘剥,如何换派闲差肥差,如何等人上门疏通,哪几个又不怕其寻麻烦,此等好事,他与当职员吏很做得来。
那些买了人口的地方,官府登记造籍,自是渎职,却也有人胆小先多问一句,便在这样人处问过消息。
是铁板是豆腐,是豆腐就给它登上。
当然,也有蠢出生天,管它铁不铁板;或者穷凶极恶,不如做到底将铁板灭口的老手。
这武官缺德,捉出来时,却道他有什么什么功绩,又牵扯到许多官吏,一发引用全身。
“那班幕僚见天劝看全局,生恐我轻易扰动边城布局。”
这也是为何她要另寻帮手的因由之一。
趋炎附势,故唤作客,身在营中,倒有政客之姿。
然而谢遐岂是那等囿于情面之人。
她素来刀下寒霜无惧,心中格品清晰。
雀鸟岂能嘁喳鸿鹄,蝼蚁何以啃噬巨木。
只是为了证明在这个世界上,公平正义比假大空的布局全局重要。
就得做些事来。比如干掉一个缺德边将。
陆小弟替她倒茶,几人满杯一碰。
在座或冷或热,都是不怕将此事捅到底的。
心照不宣。
“你上次助的那人,占墙占地那桩事。”谢遐朝陆美道,“隶卒苍头之微小,又之油滑,这桩纷争纠缠黏腻,夹杂地痞流氓,便有人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也不知郡主的身份,去哪里听到的闲话。
陆美捧杯抬头,暖黄冬衣软毛间裹的,还是年轻明澈目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巧了姨姨,这个题我是做过的——”他眼睛一亮,笑道,“帮主与我有回舟中趁月论道,说过这个,她道,若人人如此想,岂非君子处处受气、小人无所顾忌,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谢遐哦一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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