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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当一棵树漠然倒下

小说:

重来水

作者:

鳐吉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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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地踩上去有一种生冷的脆感,巷子里没路灯,近乎不见五指的可怖程度。

唯一的电筒在尚文科手里,两人来得匆忙都没带手机,陈近月低头摸索着走在前边,有些微妙的茫然。

时隔五年一起走夜路,滋味实在不美妙,早知道跟导演一起留在院子里过一晚也行。

“嘶——”

分心确不是什么好事,撑着墙一瞬刺痛,陈近月察觉墙面上一块碎裂的砖石不慎扎进食指指缝。

“怎么了?”

黑暗里看不清依稀血迹,只有两只透彻的眼珠,对视也带着别扭。

她甩开他,强硬的四个字。

“不关你事。”

大衣的袖口被压起些许褶子,他俯身捞她膝弯,生硬也强硬的公主抱,却一言不发。

腾空一瞬间陈近月有些失落,不是痛恨自己的不坚定,也不是怪对方太缄默。

干洗店的洗涤剂味道有些陌生,她揪着他大衣领口轻嗅了嗅,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认人累,围读累,被骂也累,吃东西增肥更累。

跟他朝夕相处,最累。

这算什么呢。

谈恋爱时都没到同居的地步,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戏,去破烂的茧厂同他住上整整三个月?

带着困意喃喃,更像自言自语。

她说。

“李梁,我讨厌你。”

……

“嗯,我知道。”

巷子很暗,很短,也可能很长。

有野猫在叫,他抱着她,脚步深深浅浅,像一座老旧的沉船重启。

食指被风吹得无知觉,陈近月渐渐阖眼,放任自己沉入,一些久远却仍然清晰的梦。

那年冬天比现在来得更冷,傍晚天黑得早,暗窄的楼道里,只听焦虑的喘息声起起伏伏。

地毯下藏着的钥匙丢失,她像奔走在生死线,敲门敲到双手通红,依然毫无回应。

多害怕呀,连坐地起价的奸商也顾不上,250的纸钞交付,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她猛冲进去,冬天跑出的一身后怕的汗,却在刹那间冷却。

肉眼可见的空旷,衣柜橱柜连同厨房,一样冷冰冰大开着,像抛过来一缕嘲讽的笑。

小牙的笼子被拆得四分五裂,人去楼空和鸭去笼空,一样打她的脸。

玄关上只留了一把黄铜色钥匙。

不是退租,而是确切的跑路。

250的开锁费,更像是留给她的训诫。

眼睛早已经熬到发红,她没有片刻的迟疑,攥着钥匙含恨地打开窗户,奋力扔去。

冬天的水面足够平静,却听不到丝毫落水声。

何必那么自大。

你早就该知道的。

钥匙太小,小到一个人的良心和回忆都装不下,又怎么去惊动一座几近冰封的湖?

膝盖冻到麻木,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身后靠近,羊绒的毯子聊胜于无,轻轻披到她肩头。

他擦掉她半面眼泪,叹息着唤她。

“阿月。”

——

一睁眼在陌生的房间,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食指发麻,陈近月掀开被子,伤口已经被包扎完好。

房间真正的主人不知去向,陈近月穿好大衣,没去翻看任何东西,打开房门时正好看到王弦。

这人惯常混账的笑在看到房号后瞬间沉了下去。

“看来睡得不错?”

他捻掉她大衣肩侧的一根发丝,又想去摸她的脸。

下一秒被陈近月重重拍掉,她蹙眉,故意恶心他。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在咸渣装了三年穷孙子,现在又成少爷了?”

他演技不差,“啧”了一声,装得很委屈似的。

“小月,同事一场,没必要这样吧?”

“别叫我小月,吃错药是吧,吵了快三年还没吵够?”

三年。

他跟着重复了一遍,又抬头,阴恻恻笑,像是被激怒。

“谁知道你提前解约,还走得那么干脆,弄得我——”

“很、不、舒、服、啊。”

“我管你舒不舒服,不舒服就赶紧滚。”

她走得干脆,嫌恶的一句,直直打在他脸上。

王弦没去追,只是站在原地,莫名冷笑了一声。

——

合同上白纸黑字落定,开机仪式简陋隐秘,在椿木寺底下一个靠山口随意拜了拜就作罢。

尚文科一向自负,但偶尔心情不错时,也会说些鼓励的话。

“我不搞这些玄的,片子好与不好,全看你们二位。”

除了长相、演技、角色贴合度,还要看什么呢?

拍摄第一天,陈近月得到了更确切的答案。

看,心态。

柿子树是连夜从外省运过来的。

冬天并不是移栽的好时节,生死全由天定。

但尚文科说。

“我虽然不信玄学,但也要看缘。”

“小陈,这棵树运过来三天没动,就为了等你。”

陈近月疑惑,直到尚文科扔过来一把铲子。

年老的暴君和变相的劳役,陈近月换了胶皮的筒靴戴了手套,去一旁长满杂草的废花坛劳作。

不是没种过树,记得五年前去别地巡演盐水鸭,和李梁兜风时偶然路过一个园林。

风光尚好的初秋,里面却荒寂一片,西南角还躺着一只快风干的松鼠,倒霉地被树压死的。

死状尤为惨烈,看得人也尤为不忍。

陈近月一转眼珠子李梁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挺无奈但照做,幸好是较小的塔柏树,叫人送了些工具来,连带着小松鼠的尸体,弄了半个钟头才种回去。

陈近月心满意足,直到临走前,李梁很平静地夸了她一句。

“胆子挺大。”

陈近月不解:“不就种个树?”

看来不是胆子大而是心眼大,李梁扭着头示意她看向远方。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鸟叫,一整排隐约可见的方正墓碑矗立着。

他凑到耳边,以一种诡异的语调——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是陵园而不是林园?”

视线一瞬从蒙雾的远方移至眼下,陈近月屈腰,隔着手套抚摸凹凸不平的树皮,有一种被松鼠啃啮的错觉。

叹气也没用,只好扶着腰当乐天派,毕竟往好的想,破茧厂总比墓地好。

尚文科勒令全组上下不准过去帮忙,柿子树比那天的塔柏树大上不少,陈近月吃力地挖好土坑,才用肩头艰难地扛起树干,慢慢挪近。

她有一瞬间怀疑尚文科下令增肥就是为了让她有力气干农活。

可到底差距悬殊,这柿子树比她还重上不少,肩膀磨得发红,挪了三两步就没气力,怕是这树还没栽进去自己倒先栽了。

院子另一头,李梁被尚文科拉着不知道在说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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